“不行,”红玉柔虽柔、娇虽娇,但纤细的身子骨天生偏傲。“把托盘还给我。送早饭给大少爷,是我的职责。我……我被买来,就是要『服侍』他的。”
倔强的底下,是种认了命的涩酸。她……本来也是小康人家的闺女啊!!若不是……若不是……
“唉!”男人的绿眸中,有某种神情在软化了。他把托盘还她,淡声吩咐:“记得一件事。”
“什么?”正高兴地拿好托盘,红玉不能理解地仰头。
“进去,千万别晕倒。”
“什么……”这第二声疑惑尚未问了,男人已然扬声喊了起来。
“大哥,我是青漠,可以进去吗?”
“进来。”
青漠?二少爷?红玉怎样也没想到这男人竟会是这等身分!
“大哥。”一入门,光线略嫌阴沉的空间,背着门口,高大的背影正伏案桌首。
“大……大少爷。”青漠的唤声让红玉也急忙开了口。“奴……奴婢是红玉,给您送早饭来了。夫人差我,从今后专门服侍您……”
“服侍?”男音沉沉冷冷哼过来。“滚!现在妳还可以用自己的双脚走出去,待会儿妳就等着被人扛出去。”
“这……奴……奴婢不懂……”红玉陡然怕了起来。为什么这大少爷的话同二少爷这般相似?
“还不懂?”手中的提笔“啪嚓”一声放下,红玉就瞧着大少爷的背影立了起来,椅子发出被拉开的吱嘎声响,然后——
红玉蓦地瞠大眼,看着大少爷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她走来,一步、两步、三步……
在旁的青漠暗自准备好,摆出随时可扶抱住她的姿态。
“现在……懂了没?”红玉瞪着前头站得极近的男人,看到他刻意俯下脸孔,口水吞了又吞,双手开始打颤,托盘上的碗碟跟着乒乒乓乓响。
“我……请大少爷用早饭。”好、好可怕……不……不能怕!不……真的好可怕……“我先将……放这里……”颤颤颤颤颤,双手努力保持平衡,在一旁几面上放下托盘。
两个男人全程注视她害怕却又鼓足勇气的举止。
“请……慢用。”颤颤颤颤颤,怕怕怕怕怕……逃逃逃逃逃!
红玉僵硬地牵扯一下嘴角,也不管是否有勾出笑容就草草了事。她绷绷直直地转过身,想迈出脚步却眼前一片黑黑花花,晕了过去……
第三章
“啧!我不就同妳说过了嘛!”
青漠实时抱住红玉软瘫下的身躯,她又轻又软的,比棉还舒服呢!
“我不是叫妳千万别晕倒的吗?”
他轻轻松松,健臂毫不费力就抱起失去意识的佳人,口中还啧啧地“教诲”着,绿眼中却闪着连一旁的瀚天也不曾见过的柔情蜜意。
“她是娘新找来『服侍』我的姑娘?”是很美!瀚天略俯首凝视着青漠怀中的女子。“我刚刚听见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红玉?”
“对!红玉。”青漠略诧,心中飞闪过一丝怪异的酸涩感。
瀚天竟然会主动询问女子的名字?这个红玉姑娘……似乎在大哥眼中挺特别的!青漠的唇角不自觉的撇了一下,原本想松开怀抱的手反倒黏上了红玉的腰肢,却又忙不迭要放开她,前前后后的矛盾,连他自己都迷糊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瀚天看着青漠小心将红玉放躺到一张贵妃椅上,轻手轻脚的,然后才吁一口气地随着他走向桌首。
兄弟两人声轻细语的交谈起来:
“事情如何?”
“成,日期敲定了,”青漠回道。“明年春末,黑江商行连同古记商行的队伍便会来访『哈德林斯』。此外,春水一带的鄂伦春猎户、索伦渔家、以及蒙古的纳伦汉台吉都会如往年一般乐意来『哈德林斯』一趟,届时咱举办的商集一定会热闹非凡的。”
“很好。”并未同青漠般眉飞色舞,瀚天则是一种对例行公事结束的不痛不痒态度,让原本讲得高兴的青漠也瞬间冷漠了下来,看着瀚天径自拿起墙上挂的枪往门口走去。
“大哥!”他追了上来,“你要去哪?”
“打猎。”瀚天面无表情的回答,“怎么?你也想一起来吗?”
“不……”青漠虽知得到的答案会是“打猎”这一句,但他仍不死心的劝道:“大哥,你这样……你能不能休息一天?”
“这就是我的消遣,”换句话说:“我就正是要去『休息』!”瀚天再次停步,唇角牵扯出仇恨、讥讽的弧度。“怎么着?我堂堂『哈德林斯』的大少爷,连打个小猎都不行吗?”
“大哥……”怎会听不出瀚天言下之意的嘲弄呢?青漠默然的,一如往常,不知道要怎么劝戒他才好。
“少来啰唆我!青漠。”说完,瀚天长腿迈出了门口,压根儿不理会青漠。
***
“大……大少爷好……”
每个在屋里屋外忙的人看见瀚天,都露出不自然、瑟缩、甚至是恐惧的表情。
但人人又像给自己壮胆般的开口问候,那种如遇蛇蝎的光景,徒增瀚天心中的熊熊怒火,于是他的脸庞更峻更寒,赫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时,竟使得原本闹烘烘的光景神奇地肃静下来,每个人都好似成了木雕泥塑,各个没了口气。
对瀚天来说,这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光景,他不加理睬,只是扬声喊道:“给我拿酒来,动作快!”
“呃……”
几个元老级的仆佣面有难色地互望,张了口却又不敢启齿。
“怎么?楞在那做什么?”竟然没有人动作?瀚天不耐烦的点名,“周婶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少爷,老夫人有令,说您不能再这般酗酒下去,对身体不好,所以不许厨房再帮您准备……”
“该死!娘在想些什么啊?”咒骂了一声,瀚天威胁性的往前走了两步,“她说管她说着,我现在说给我拿酒来!”
阴戚戚的视线扫去,当场吓软了好些双女人的腿,男人有些也开始摇摇欲坠,几个离贮酒窖处较近的仆佣当真听话的、反射性的挪动脚步,要依令行事。
“谁都不许给我过去!”周婶儿是仆佣中的元老之一,说话是颇有分量的。“谁都不许给大少爷酒!”她大声地说着,并且勇敢地往前,伸展双臂试着挡人。
“妳好大的胆子!周婶儿。”朝酒窖前进的路就这么硬生生给阻断,瀚天怒极了,反而冷笑连连,他说:“别以为妳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我这个主子就拿妳没奈何了,现在快让开,别等我用赶的!”
“就因为我周婶儿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看着大少爷您长大……”周婶儿没说两句就掉下老泪。“看见您如今这模样,我心疼啊!五年了,大少爷,您怎么还不肯盖上您的伤口?忘记夏翠小姐,忘记那个一见到大少爷负伤后,便哭着强要退亲的姑娘吧!”
“住口!”瀚天陡然激动地咆哮出口!“谁准妳提起那个人名的?”
“哪个人名?夏翠小姐吗?”周婶儿不但不怕死!还继续找死的说着,“都已经过去了啊!大少爷为什么要这般危险地伤害自己呢?我知道、您知道、老夫人知道、大家都知道的!您一定是又要一手酒、一手枪的去打猎了,对吧?您上回醉得差点被阿多尔摔下背;再上回您什么戒备都没有地昏在大树下;再上上回……”
“我叫妳住口!妳没有听见是吗?”
瀚天蓦地将手掌抬高,那种随时会凌空甩下巴掌的威吓模样,还当真把好些个女眷吓得发出啜泣,隐约的嘤声让他猛然转移视线,把那些个啜泣嘤声又给吓得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