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胸口,感到有一块又沉又重的无形巨石正牢牢的压在她的心口,紧紧的压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没有力气再多听半句污辱她的话语,雪流苏拖着莫名虚弱的身体,将自己往床上一摔。
按照方才她听到的话语判断,难道……自己才是阻碍主子快乐的绊脚石吗?
不!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
胸口似乎因为这样的可能性又莫名的痛了几分。谁能料得,在她火爆的性子下,隐藏的竟是一颗脆弱的心?几句听来伤人的话语,就足以毁坏她高筑的心墙!
"主子……"她打算好好的去询问萨辛瑞,看她这个小的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合主子的意?
如果他要她离开呢?一个想法倏地窜入她的脑海中。
"离开吗……"好怪啊?为什么她的头愈来愈痛,身体也愈来愈重,原本撑高的手臂甚至莫名的没了力气的瘫软。
"咳!"出奇不意的,一小口红色的血水竟从她的唇角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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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王爷,时辰已到。"先前那不断重复时辰未到的嗓音,这时,竟开心的指出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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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弟弟气急败坏的神情,相反的,萨辛瑞的心却出奇的平静,仿佛他早已下定决心,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不了。"他淡淡地回应萨多尔的质问。"王位我不要了。
"不要?不……"萨多尔被他的话语骇得瞠目结舌,大脑顿时无法运转。
"不要了。"看见弟弟的拙样,萨辛瑞好心地提醒他。"喂!有只苍蝇飞到你的嘴里了。"
萨多尔这才赶紧闭上嘴,神色黯然的看着三哥淡然的神色。咦?他是从何时开始不再在意那些权势了?
不!他不相信。萨多尔忍不住咆哮道:"你、你……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我们说的可是王位耶!"
那种所有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权势,之前他三哥也同样在追逐的权势,怎么才来一趟长安城,三哥就云淡风清得不将那些当作一回事了?
"现在想想,之前我所有的忿懑都只不过是我在钻牛角尖罢了。五弟,这么多年下来,我的想法已经慢慢在改变。
"看了太多宫廷中的阳奉阴违、勾心斗角,现在想来还真是令人不安。你我都曾亲经历过宫廷中尔虞我诈的一面,不论是应对进退、动静相处,每一刻不都是得小心翼翼的,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尤其是大哥,他乃皇后娘娘所生,身分血统自然不在话下,然而,父王却对我偏心了些,以致皇后与大哥均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对我而言,那感觉简直是如芒刺在背。倘若父王当真要将王位赐予我——我真的是敬谢不敏。"
萨辛瑞娓娓的道出他内心中真诚的感受。
"为什么以前的我竟像是着了魔般,觊觎着那张王位宝座呢?拥有全楼兰的财富及最貌美的妻妾又如何?拥有全楼兰一生用之不尽的财富又有何用?娇妻美妾,若无真实交心者,鱼水之欢又如何?生前富贵一世,死后黄土一抔,富与贫,人生又有什么差别呢?"
萨多尔呆呆的听训,大嘴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他的三哥什么时候出家了?怎么在他的言谈问,净说着禅宗的开释义理,害他有听没有懂。
"那么,左相之女都儿小姐怎么办?父王可是将她许给你了,就等着你回楼兰后与她成亲啊!"
"父王将都儿小姐许给我,是因为左相亦为王室内血统纯正的高贵者,若我与都儿成亲,将来便不会有人再拿血统问题来攻击我。没错,我明白父主有立我为王储之心,但我打算在回楼兰后,便对父王禀明,谢绝他的这份美意。"
"叹!那才不是重点。"萨多尔不耐烦地挥挥手。"重点是,你打算对那位又娇又美、又高贵又温柔的那儿小姐始乱终弃?"不要吧!
"我与她也不过是在宫廷盛宴上见过一面,甚至不曾交谈相处过,何来始乱终弃之说?"萨辛瑞有些好笑地反问。
"你——该不会是对都儿小姐有意吧?"看着萨多尔反常的反应,他试探地一问。
即使萨多尔的睑大部分都被大胡子遮住,但剩于看得见的部分仍然红了起来!
啊炳!有些事分明就是不言而喻了嘛!
"不然,你就代我娶了都儿小姐吧!"萨辛瑞说完,便打算踅回内室。
他的雪儿应该还在睡吧?
无妨,他只想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他突然心忖,人心真的很奇怪,它可以贪婪到妄想拥有天下,却也能窄小到只求能怀抱一个可人儿。
"雪儿?"萨辛瑞万万投有料到,内室的门扉敞开一半,雪流苏半瘫在床榻上,右臂悬挂在床边,凌乱的黑发下渗出一片骇人的腥红——
"不!"他止不住骇意的惊喊出声。
第八章发作
终南阴岭秀,
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雾色,
城中增暮寒——
终南望余雪祖咏
长安城内里所有的药铺与医堂,所有著名的大夫一个接一个,连日来都被请到盈门客栈。
"对于这位姑娘……老夫才疏学没,瞧不出姑娘所得为何症?"
"这位爷,您另请高明吧!"
"对不住,在下真的无能为力……"
"够了!宾——统统给我滚!"一个男人的心究竟能承受多少的着急与挫败?
不过短短的半日光景,萨辛瑞已张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琥珀色的光泽已然失去颜色,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失去了生存的意志。
直到这时,萨多尔才稍有体悟,萨辛瑞有多么重视雪流苏!
但为何她会突然抱病?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萨多尔只记得昨夜,萨辛瑞突然发出彷如石破惊天般的悲鸣——当他冲进房内,就看见兄长抱着脸白如纸、嘴角淌血的雪流苏。
"三哥?"萨多尔只敢望着守在床前的背影,却不敢趋近窥探三哥的脸色。"你……还好吧?"
"……"但萨辛瑞却不言不语、不移不动。
"三哥……你好歹吃些东西吧!"瞪了一眼仍然搁在桌上原封不动的发凉饭菜,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你不补充一点东西,怎么会有体力来照顾人呢?"
"唉……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你瞧我,居然是个这么差劲的主子,竟然无法看护好自己的人……"
"拜托!"萨多尔忍不住往上翻了个白眼。"她生病又不是你的错!"三哥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萨辛瑞不语,但他知道他的决心是坚定的,不论要花多久时间、多少金钱,他一定要将她治愈!
他拒绝假设自己有失去她的可能性,但他承认自己的内心是恐惧的,一想到他或许会失去她,他就觉得自己仿佛要崩溃一般!
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惊骇地对这种情绪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没有了雪流苏,他竟然想不出他往后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
不!不能!
"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待我啊!"双手包住她的柔苡,萨辛瑞恐惧地低喃着,眼光不由自主的瞟向原本置放在几面上的雪花流苏手镜。
手镜的镜面已然失去玄锡特有的明亮光芒,那黯黑阴沉的颜色访如生了绣般。
那仿佛是个预兆,告诉他雪花流苏的元神即将香消玉殒!
不!他不接受这个事实。
"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雪儿……"放开她的柔荑,萨辛瑞一把夺起手镜,拎起袖子大力的抹擦着镜面。"雪儿……雪儿……雪儿!"
他的呐喊声是痛彻心扉的,而抹拭镜面的动作则愈来愈大力,他甚至绝望的看着手镜,"雪儿,你又回去镜中了吗?不能……雪儿,你快出来、快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