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有名字吗?娘,那花有名字吗?"
"有。那花有个挺风雅的名字,叫流苏呢……"
夜晚,在烛抬焰光下,萨辛瑞披散着一头闪得发亮的金发,凝视着掌中的手镜沉思着。
雪花流苏!
这个名字触动了他最深的回忆,记忆中,娘亲那美艳中却带有一丝愁笑靥隐隐浮现在眼前。
娘亲是中原前一个朝代隋的逃亡小鲍主,这一逃就逃到关外楼兰,被父王看中她的娇弱美色而纳为妃妾,一直到生下他,才得了风寒过世,直到临终前,她都念念不忘的告诉儿子有关中原之美。
虽然朝代改了朱颜,但江山却依然多娇。
萨辛瑞不得不承认中原这块土地真的很美,山翠水青、柳绿花红,完全不是楼兰那种略嫌单调的黄沙之景可以媲美的。
"瑞儿,娘好想好想家乡啊~~娘真的好不甘心,我竟然没能再回去中原瞧一眼就要死了……"
十六岁时,萨辛瑞随侍在病榻前,紧握着娘亲的手,安安静静的聆听她临终前的呓语。
他的娘亲是楼兰后宫中唯一的异邦女子,日子过得并不顺遂。尽避她已尽量依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可是她与众人的无形隔阂却依然存在,因此,思乡之情便是她生活中的唯一支柱了。
所以,她的娘一直活在寻找流苏的期盼中。
而在无形间,透过娘亲的喃语,那雪白色的流苏也就深深的种植在萨辛瑞的心中,并萌生出渴望的新芽。
但不知怎地,他却一直未能寻获那种雪白色的花卉。如今有了这面手镜,它的名竟为雪花流苏,那就应该可以稍稍慰籍自己长久以来的遗憾了吧?
这面手镜名副其实的果真只有他的一只手掌大小,正面涂以玄锡(水银),光可明鉴,背面则是铜面的雕镂花纹。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个把时辰,却依然乐此不疲。
萨辛瑞知道,他真的是对这面手镜着了魔。
如果当时那间女娲天的小老头儿不肯把雪花流苏送给他的活,他还当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唉!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现在雪花流苏已经是他的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萨辛瑞才将镜子搁在几面上,迳自熄灯就寝。
☆☆☆
夜阑,人静。
圆月,正明。
皎洁的月光四射,仿佛正在和镜子里的澄亮相互呼应。
原本已经上床,并翻身侧睡的萨辛瑞似乎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怎样也无法会上眼,他情不自禁的将身子调转方向,而向房间中央的桌几——
一道璀璨的光线奇异地透窗而入,一股诡谲的力量瞬间灌入名为雪化流苏的那面手镜中。
发生了什么事?!
萨辛瑞一骨碌的翻身下床,琥珀色的双眼吓得瞠圆,直勾勾的瞪着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明灿的白芒刺他不得不扬袖遮面……
第二章悟
彪中少妇不知愁,
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见封侯——
闺怨王昌龄
"哎哟~~"小先行着地,她整个人很不雅地跌了个狗吃屎!"哇~~痛痛痛……
萨辛瑞看得瞠目结舌,傻傻地瞧着那团娇小玲珑的雪白身影突然平空出现在他的眼前,脑中却莫名的打了千千万万的结,而且没有半个可以解得开!
"真是的,这地怎么这么滑啊?啧!又不是女人的身体,难不成还抹了香油啊?"说着说着,她还朝可怜无辜的地面啐了一声,小脚又用力的踩了两下,小小的泄恨一番。
萨辛瑞微抽一口气,那轻微的声响终于引起她的注意。
"咦?"一双如黑水晶般的灵眸望了过来,她随即惊喜地跳了过来。"就是你吗?"
"我?!"俯视那张仅及他胸口的小脸,萨辛瑞根本反应不过来。
"对咩!就是你嘛!"她的小手不耐烦的一挥,大剌剌地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他来。"嗯~~不错不错!你长得挺人模人样的喔!
奥?是这样吗?"谢谢。"他哭笑不得地向她道谢。
"嗯!不客气。"她傲慢的颔首,但想想似乎不太对,赶快将脸色一正,恭恭敬敬的对他作揖行礼。
"呃?"她这又是在做什么?他都被她弄糊涂了。
"对不住,主子,小的方才失礼了,还望主子宽恕,请多多包涵。"她一边念台词,一边还低下头,仿怫在忏悔般。
"……"萨辛瑞还是不说话,事实上,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中邪了,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鬼东东"了。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呢?"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等得极不耐烦,嘟起小嘴,抬起头娇声的抱怨起来。
"说什么?"事实上,他惊愕得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钦!你这个主人怎么这么逊?连这个也要我来告诉你啊?"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你瞧!像我这样一个大美女,居然如此真心、诚恳、感人肺腑地向你告罪,你当然应该要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地原谅我呀!"
唉!她最讨厌这种人了说,一副看起来……很木头的温吞样,就像一根大木头一样。
可是……他是你的主子喔!一个小小的声音偷偷的提醒她。
啊~~是啦是啦!我知道啦!罗唆!
不行!她得赶快再给自己做一下下心理建设。"好吧!那你原谅我了没?"
萨辛瑞真的很想告诉她,她那句"那你原谅我了没"凶得像是在说"你敢不原谅我就试试看"哩!
"好吧!"但他终究还是决定好男不与恶女斗,很无奈地对她道:"我原谅你了。"只是,他压根不晓得她要他原谅她什么?
她的美眸霎时一亮,笑眯眯地用力往他的肩膀上豪爽的一拍,"粉好粉好,主子啊!你还真是个好人耶!"
萨辛瑞不禁笑了,他淡然的说:"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我。"她是第一个。
"是吗?"这人虽然比较像木头了一点,可个性倒是不坏嘛!
萨辛瑞静静地等她说完,才轻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她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诧异的问:"主子,你难道还瞧不出来吗?小的便是那个——"
她的纤纤玉指往几面上的雪花流苏手镜一指。
"你……"萨辛瑞的心一震,顿时以骇然且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雪花流苏吗?你是说你是雪花流苏?"这是怎么回事?
"拜托!我可不爱被人叫做雪花流苏,累赘。"她纠正他道:"按照这世间的规矩来说,我的姓氏为雪,你要叫我雪儿才好听。
"雪?雪流苏?"他看了看她,不自觉的又望回桌上的手镜,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前,不假思索的拿起它。
也许是因为他心中有着太多的惊骇,他竟没有察觉到他的手掌在颤抖,令手镜差点滑出掌外。
"小心!"她吓得惊声尖叫着往前冲,及时接住险险摔在地上的手镜。"喂!主子,你差点把我给摔碎了!
"把你给摔碎了?"萨辛端面带异色地看着她抚着手镜"ㄒ一ㄡㄒ一ㄡ"不由自主的甩了甩头,希望甩完头后,他便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夜晚的迷蒙幻觉。
因为,当他看向这名清秀有余、火气十足的白衣少女时,他心底竟好像看见一朵娉婷多姿、雪女敕欺霜的花卉。
萨辛瑞的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泛起那间女娲天店主——那小老头儿的句句叮嘱。
此花雪白,是脆弱的柔女敕花儿……
它的韧性极强,性坚忍不拔……
如今想来,这该是那小老头儿预先给他的忠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