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楼”也等于是此地消息流通的聚点,不论士农工商、江湖人士或官宦府吏,大都可以在这里获得最新的讯息。
此时,东边楼梯口坐着一个白衣的儒生;而在傍西的窗旁,则坐着一个一身华服的商人;在南面,有一个身佩大刀的侠客;而靠北的走廊上,则有几名油头粉面的贵气公子正在饮酒作乐。
虽然现场一片嘈杂,但他们都是在等待——等待著名歌妓怜怜前来表演献唱。
晌午一刻,一名脸蒙着薄纱,身着粉衫,走路带着香风的女子,缓缓出现在楼梯口。
只见她莲足碎步踩着一级级的台阶,摆动的身段婀娜得今人看得目不转睛。
女子身后跟着一名白衣小侍婢,只见她的个头小小,发梳双髻,垂手低首,谨慎地跟在女子后头。
“来了!”
“来了、来了!”
先是一阵短暂的骚动,然后,全场很快就都静了下来——
如果此刻有人丢一根针在地上,包准清晰可闻。
拌妓怜怜在安排好的座椅上端坐,小侍婢则伫立在一旁。
琵琶在怀,琤琤琮琮的音符彷如高山流水,令人听了顿觉耳目一新。
曲岸经霜落叶滑,谁道是秋潇洒?
最好西湖卖酒家,黄菊绽东篱下,
自立冬,将残腊,雪片似江梅,血点般山茶……
“好!”
蓦地,一记叫好的喝采声,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好!真不愧是怜怜姑娘,好一曲“挂玉钩”啊!”
“是呀是呀!”有人附和道。
“再来一曲。”
“是啊!怜怜姑娘,再来一曲吧!”
怜怜不慌不忙的开口,字字清脆,婉如黄莺出谷,“行,承蒙各位爷们厚爱,可是——”
“可是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可是奴家和张老说好了,只买奴家一支曲儿为各位献丑,若要再唱下去嘛……”
“你就唱吧!怜怜姑娘。”一名青衣公子当机立断的站了起来,“我打赏一百两银子。”
此话一出,立即有更多人抢着开口。
“是啊!怜怜姑娘,咱也打赏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算个啥?三百两。”有人不甘示弱。
“不不不!那哪够瞧?我出五百两……”凯子一个个自动报名。
输人不输阵,这群男人全都争先恐后的想当散财童子,主动将白花花的银两往外送。
“水儿。”怜怜略偏螓首,示意小侍婢下去收钱。
“是、是。”水儿努力的吞着口水,掩饰住她怯生生的表情,步伐迟缓的上前。
很不巧的,她先来到向来以闻名的王老爷的桌前。
“啧啧!真是个小美人儿。”王老爷婬婬的一笑,在交银票的同时,顺便捏了水儿女敕女敕的小手一把。
“这位大爷!请你……请你……”水儿的小脸一白,努力地想挣月兑这个老色鬼的魔手。
“呿!躲什么躲呢?小美人儿,我收了怜怜做偏房,你就顺便来替我暖暖床吧!”
“不!请你不要……”这番意外的戏码,吓得水儿差点晕过去。
“怕什么?大爷我又不会吃人。”王老爷得寸进尺的更不肯放人。
原来,不光只是怜怜娇媚香艳得动人,就连她那随侍在身旁的小侍婢长得也有够正点。
“不要……”水儿害怕地环视四周。
“别瞧啦!小美人儿,不会有人想管闲事的。”王老爷再接再厉,犹不死心的偷吃她的女敕豆腐。
“大爷呀!您怎么好霸着这位小泵娘呢?来来来!”颇为意外的,竟然有人插手管起“闲事”来了。
邻桌的青衣公子不知何时已笑吟吟地站王老爷身后,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不过袖一弄、扇一开,王老爷便觉得一阵酸麻由后肩胛骨传至前臂,“哎哟!”一声就松了手。
“你!”王老爷恶狠狠的转身,一见青衣公子年轻顽长的身材,顿时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了人家一截,他哼了一声,悻悻然的坐下。
“谢谢公子。”被人解围的水儿,感激地福一福身。
“快去吧!要小心些喔!”青衣公子轻声叮咛着。
“嗯!”水儿总算笑了出来,匆匆忙忙赶到下一桌收钱。
不过,一会儿过去,歌声又再次幽幽的扬起。
暖日宜乘轿,春风堪信马,
恰寒食有二百处秋千架,
向人娇杏花,扑人衣柳花,迎人笑桃花……
晌午过后,曲终人散。
怜怜先行离去,回到“花满楼”休息;而小侍婢水儿则晚了一步,必须收拾好怜怜表演用的道具才能打道回府。
她熟练地收起琵琶琴具,以柔软的布匹将琴具包好,再放入木制长盒,装上马车。
“水儿,你拿得动吗?”一名店小二主动过来帮她的忙,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礼物。
怜怜姑娘每回出场献唱,真的都是“不虚此行”。
许多贵公子都以上等的绫罗绸缎,包以黄金白银与珠宝作为赏赐。
不少文人雅士则以风雅的诗词题在折扇上赠予佳人,表达他们的爱慕之情。
这些都足以证明怜怜这名一代歌姬的风光。
“可以。”水儿笑笑,吃力的来回走了一趟又一趟,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忙上忙下地爬着楼梯。
“就剩下这些吗?我来帮你。”店小二热心主动地要帮她的忙。
“是吗?那就谢谢小二哥了。”她实在挪不出第三只手了,只好接受别人的好意,脸上那感激的笑容看起来特别灿烂。
嘿咻、嘿咻、嘿嘿咻!她在心中替自己加油打气,小脚儿往前一迈——
“啊!”一记措手不及的惊声尖叫发出。
众人回过头,只见一堆布匹礼品彷如天女散花般的抛向空中,然后,一团球形物从上往下滚滚滚滚滚……
“搞什么?!”平地蓦然响起一记咆哮,众人再一眨眼,只见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咻”地弹到“案发现场”。
一双精实有力的手臂及时挽救了一颗差点跌破的小脑袋瓜。
“他娘娘的!你个这女人在干什么?眼睛长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这样走路不看路,可是会摔死人的?”
呜……水儿惊魂未定,一对耳朵又差点就被隆隆的炮声轰得耳聋了。
“我……我……”她说不出口。
“我什么我?”他一句又马上杀了回去。
“你……你……”她还是不成句。
“你什么你?”他的第二句话照样砍得她片甲不留。“笨蛋!傻瓜!白痴!”
“呜……”水儿的小嘴一张又一合、一合又一张,大滴大滴的水珠从眼眶中跳出。“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这位大叔……呜……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你你你——”她刚刚叫他什么?大叔?“他娘娘的!谁是你大叔啊?”
“呜呜……”不是大叔?“那……对不起,大伯……”
“你!”蓝衫男于气得额上言冒青筋,隐藏在大胡子底下的嘴角开始抽搐、痉挛,根根胡须似乎都在颤抖,简直像一只刺猬似的。
好、好可怕喔!这么一想,水儿的泪水掉得更快、更凶啦!
“够啦!阿涛,你吓到人家小泵娘了啦!”青衣公子看得戏看够了,这时才出声解救水儿。
“瞧你!把人家小泵娘都给吓坏了,万一她吓晕了怎么办?”
的确,被抱在大胡子臂弯中的水儿,此刻一副出气过多、入气过少的模样,不晓得是怕得量了?还是被大胡子那天下无敌的嗓门给震晕了?
“哼!”大胡子悻悻然的松了手。
“呜呜……”水儿立刻瘫在地上,哭泣仍未停止。
“小泵娘,别害怕了,这位“大叔”其实并不凶,只不过是爱吼吼人罢了。”
才没安慰几句,青衣公子又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