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快三十岁,差不多可以成家了。”
“老爸要我接班,我无话可说,毕竟我是他的独子,我不能让他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叔叔伯伯那些蠢蛋儿子。但是婚姻大事,我可由不得他擅自做主。”他点燃一根烟,平静的表明态度。
“谁教你人在国外十多年,连个固定的女朋友都没有,难怪董事长会担心了。”
“没有女朋友算什么,至少他的宝贝儿子在国外待了十几年,没搞过同性恋这玩意儿。”他哈哈一笑,语气是轻松的。
“你喔,个性和外表这么不一致,小心会有双重人格。”梁美华低望这位年轻冷峻的晚辈,忍不住摇头。
或许是太过年轻就坐上高职的缘故,王樘隶总是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受。
学经历皆相当优秀的他,刚接任总经理一职,大体来说他的工作表现相当称职,游刃有余。只是她老觉得,这位晚生后辈并没有全心全意在工作上冲刺,至少,他故意保留相当大的空间。
对于这一点,她虽然纳闷,却也不曾亲口问起。
“人本来就是多重面貌的。不是吗?”他捻息手上的烟,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喂,一点的时候要开会,别忘了。”离去前,她再度提醒他。
“这点小事我还记得住,美丽动人的舅妈秘书。”他嘴甜的狗腿道。“对了,若是你有机会向爸爸谏言,麻烦帮我说说话,请告诉他,不要替我的终身大事操心。我喜欢的女人我要自己找,OK?!”话一说完,他拎了西装外套就走人。神色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
“绯红,绯红,你要不要紧?”连绍德飞奔来到台中荣总,心急如焚的前来探视。
连绍德和亦绯红是青梅竹马,两人一同在贫穷骯脏的社区中长大。
柄中毕业后,连绍德在台北一间成衣工厂工作,三年如一日。父亲早逝的他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以及一间破屋子,亦家现在住的那破屋子,便是他父亲所留下来的,而守寡多年的连母也就是绯红家的房东。
平常,两家人是不怎么往来的,连母生性尖酸刻薄,相当讨厌亦家全家人。
“你怎么来了?”亦绯红已清醒了好一会儿,方才刚用过医院送来的早餐。
她一脸平静的半躺在病床上,梳拢一边的长发更衬映出她的飘忽神情。
“我一听到妈妈说你家出事了,立刻从台北赶回来,结果碰上高速公路大车祸,塞到现在才赶到。”他懊恼地望着半年不见的她,语气又心疼又着急。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根本不需要特地跑一趟。”淡然的语气下,是一张冷凝俏颜。
“又来了,你要在外人面前装坚强我不反对,在我面前,就不要勉强自己了。”他模模她的头,以兄长的语气安慰她。
连绍德和亦绯红在国中之前都是同校,直到两年半前,他离开台中只身北上,两人才较少联络碰面。只有逢年过节时,他才有和她见面的机会。
“我才没有装坚强。”她斜睨他一眼。
这两年半来,他成长了不少,更显成熟许多,青春期的叛逆青涩已然蜕变。不了解他的人,会被他外表的戾气所震慑。而了解的人,就会明白连绍德其实是个既真诚又率直的大男孩。
“是是是,你念的书多,口才又好,我老是说不过你。”两人斗嘴时,他总是先赔罪认输的那方。“医生怎么说,你的身体要不要紧?”他细心问道。
“不碍事的,你别穷紧张。”她冷淡响应他的关心。
见她相应不理的模样,他难堪的情绪中隐着心疼和谅解。
“悦茹、悦芸人呢?怎么没有见到她们?”他故作轻松的笑问。
“护士说,她们受到过度惊吓,现在暂时被警方安排住在我舅舅家。等她们情绪稍微平静之后,才能接受征询调查。”
“你有舅舅?我怎么不知道?”他纳闷地问。
据他了解,亦家父母很少与亲戚往来,也不曾听任何人提过他们家有这么一个舅舅存在。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幽幽的说。“大概是我还未成年,妹妹们更是年幼,所以警方才想尽办法找来这个远房亲戚。反正,爸妈的事情我本来就不曾了解过,谁知道他们还有隐瞒多少事情?死前的争吵恩怨,以及死后的真相秘密,我这个长女只是挂名罢了。”她低下头,视线落在眼前的被单上。
“别再胡思乱想了,人都已经死了,所有恩怨也都随风而散了。”他模模他的头,安慰着。
听他这么一说,她讶异的抬起小脸蛋。
“怎么了,难不成我说错话了?!”他不明白她为何讶然,却很开心她的幽淡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她抽回讶异的眼神,微摇头。
“我不再是二年半前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他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终有一天,我不但可以抚养我母亲,还可以养活你和你的妹妹们。”他若有所意的望向她。
“我已经等不到你所谓的终有一天,现在的我,就必须负起照顾自己及两位妹妹的责任。”她苦笑一声,语带自嘲。
“你放心,这个问题我在车上已经想过了,你可以继续住在我们家,我会要我妈妈以后都不要收你们的房租。至于你和妹妹们的生活费,我回去台北后会想办法寄给你们的,每个月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把钱凑给你们。”他拍拍她的手背,真挚表示。
“你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想养我和妹妹们?”她面无表情的甩开他的手。“等你真正有赚大钱的能力时,再说大话吧。”
他的真诚换来她毫不留情的拒绝。
“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够念完剩下的两个月学校课程。如果你敢就此放弃快完成的高中学业,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他没有在相同话题上多废话,只因他了解她的倔强个性和好强脾气。
“你管太多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她不悦地别过头去。
“绯红……”
“我想静一静。”她冷冷地下逐客令,为两人的对话划下句点。
不知怎地,自从清醒后,她的心好似空了一大块似的,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怒哀乐。
现在的她,好似行尸走肉般,光有躯壳,少了灵魂。
天啊,谁能来救救她?救她月兑离这个生死不如的人间炼狱。
连绍德的脚步一离开,她的泪水便如雨般落下。
※※※
王樘隶以熟练的驾车技术,行驶在不熟悉的路面上。
“唉,真伤脑筋啊。”
也不知是停车位难找还是他唉叹晚上将临的命运,在一眼见到中友百货的停车位满后,他立即驶向另一个市立公共停车场。
从美国调来台中不到两个月时间,他很少开车出来走动的,除了适应忙碌的新职位外,无法茍同台湾混乱交通,也是他很少自己开车出来的主因。
今天是母亲大人的生日,因此家里晚上有场无聊的家庭派对。他牺牲午餐时间,为的就是去买份生日礼物。不,是去帮母亲所挑的生日礼物付钱兼取货。
一想到晚上得和那些三姑六婆和叔伯等亲戚碰面,他就头大。若他单独赴会,没有携伴参加,晚上的话题八成又会绕着他的婚事转。
没办法,这个家族相当团结,重视每一个成员的未来。
学生时代,长辈重视晚辈的课业,自国外取得学位后则是为每个成员的事业铺路,事业基础稳固后,便是终身大事的决定。接着,就得负起传宗接代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