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清白的任家出了这么一个黑道份子,别说任老爷无法接受,就连其他人一开始也无法相信这事实。尤其是任无仇,身为公众人物,总是赤果果地呈现在大众媒体面前,他随时担心会被记者揭发自己二哥身为黑道人的事实。之前他大红的时候,总是刻意保持低调,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演艺事业走下坡,他暂且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反正也没人在意他萤幕前的死活。
任无怨听了无仇这番话,疲惫的神色更加黯淡。向来不多话的他,此时显得沈默异常。
“你少说两句话行不行,今天晚上你没晚饭吃了。”无情一如平常温柔态度,只是多了斥责。
“有这家伙在,我才没胃口。”无仇闷哼一声,臭着脸起身往屋外走去。
“无仇,外面天冷,别忘了外套。”无情提醒他。无仇这家伙虽已近而立之年,个性却还像毛头小子般冲动。现在外头天寒地冻的,不加件衣服就出去,他要不气死也会冻死。
“哼!”无仇才不领情,他自顾自地冲出门去。
“这家伙还是没变。”无怨苦笑一声。
“是我没管好,以前他脾气虽拗,还不至於像现在这样。”无情淡淡地说。
“就算要追究责任,也轮不到你来扛。让我们这个家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这世上只有一人。而那个人将会不得好死┅┅”他深沈的眼隐着恨意。如果不是那个凶手,他不会立志走上黑道一途,如果不是那凶手,他的父母也不会在那次人为车祸中丧生,他们五兄弟的感情也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二哥┅┅”无情不懂他话底的意思。很少见他如此激动,他阴沈的脸满是骇人杀意。
“我要回去了,会还有事情等着我办。”他饮尽杯中的叁茶,冷冷地站了起来。
方才的激动已不复见。
“二哥,等等。我晚饭已经弄好了,至少吃完晚饭再走。”无情拉住无怨,真诚地留人。
“不了,待在这个家只会让我感到窒息,我哪吃得下任何食物。”无怨执意要走,脚步迅速地迈开。
“要不然,你把这些饼乾带着,这是我下午刚刚烤好的杏仁你酥饼乾。”无情随手拿起桌上的小饼乾,将之放入一纸袋中。在他还没开口拒绝前,便一股脑儿将之塞入他的大衣口袋中。
无怨不愿开口诉说心事,无情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安慰他。从小无怨的个性就很好强,就算有天大的烦恼,总是一人往肚子吞,他不愿开口,没人逼得了他吐出任何一个字。
“谢了。”无怨冷冷地道谢,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身影愈走愈远,渐形渺小。
昏暗的寒风细雨中,形单影只的他竟显得如此落魄、孤单。
“二哥┅┅”无情站在门檐下,想帮忙却无从帮起的无力感充塞心头。
在黑道叱吒风云、人见人畏的无怨,还有什么事情会令他如此樵悴不堪?在他的黑道王国,他就是王,是一世的霸君,如此集权势财富於一身的风火男子,除了疏离的亲情令他伤感外,还有什么会令他如此挫败?无怨的感情内敛丰富,即使当上黑道世界的王者,他依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专情男人。
那种不轻易示爱,一旦爱上就誓死方休的个性,想必让他受了不少苦。如果两情相悦也就罢了,如果是他一厢情愿或女方的个性也属外冷内热,两人的恋情就有得受了。
“不晓得她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能让他失魂落魄至此。”无情低叹一声。
无怨自己毫不自觉,他那落寞的神情中,传达着另一种讯息,那是恋爱中的悲伤┅┅
※※※
他和她明明在同一城市,两人咫尺天涯,却无法相见,老天真是磨煞人。
任无怨吩咐司机将车子开至神武大学研究所前,暂停在建筑古老的大楼门口。
“老大,要把车子开进停车场吗?”司徒木问道。
“不用,停在这儿就行了。”他冷灼的视线停落在研究大厦的二楼。
灯火通明的楼面显现出有人正在所从事研究。她┅┅在里面吗?无怨的心思飘荡在那层楼面。
“老大,你不上去?”司徒木实在不忍再见他如此落寞伤痛。
“见到她於事无补,不如不见。”他摇头,毅然地痛下决定。
这是最后一次他允许自己如此放纵思念。今晚以后,他会将她的身影自心扉深处抹去,如果抹不掉,就算用刀刮也要把这段情刮掉。总是有办法忘掉她的,不是吗?
他拉开车门,走进细细茫茫的冰雨中。站在研究所前,他抬起头,仰望二楼窗户边的那个倩影。
是她,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出她┅┅不顾着纷纷细雨飘淋在身上,他默默注视那扇窗后的身影。
她自在优游於她的考古世界中,就算没有他的存在,她的世界也无多大改变。就如同他纵容在自己的黑道王国中,没有她的存在,本是天经地义。他怎能如此贪心,想要一手抓起黑道王国,又同时奢求安静平凡的神仙眷侣生活。这个奢望终究无法两全,两者之中,他必择其一,天下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
“老大,你会感冒的。”司徒木从车中撑了把伞走出来,来到他面前遮雨。
任无怨没有说话,他幽幽抽回凝视的目光,双手伸入大衣口袋中。
触入掌心的,是无情的手制饼乾及那一只冰凉玉镯。
他掏出这两样东西,将古玉触放入饼乾纸袋中。在绵绵细雨中,单独走入研究大楼。
※※※
“玲珑,还这么拚命!明天就是圣诞夜了,不如跟我们大夥去酒吧喝点小酒,提前庆祝一下。”一名稚气末月兑的研究生来到她旁边,见她这么晚了还挑灯夜战,提议道。
“不了,圣诞节是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你们自己去好好玩吧。”谷玲珑笑了笑,委婉拒绝。
一星期前,待将史的伤已无大碍,她便带着那块石版独自回到东京。她甚至没跟将史告别,也无告知去处,便一人来到神武大学的考古研究所。
研究所所长是她父亲的旧识,同时也曾是她的良师之一,因此她才得已要求在研究所小住下来。反正她的个性随遇而安,只要有一张被,一处遮风避雨的空间,她就可以挨过一夜又一夜。
两星期前毅然退出埃及研究计划后,她不曾再和任无怨见过面。或许真如将史所说,任无怨不忍为难自己,所以给了她一条活路。不管原因为何,他终究是离开了她的生命,不曾再出现,也不再扰乱她的心扉。
心情不再搅动之后,她的心澄清许多,并能鞭策自己再次全心投入考古领域。
她准备在研究所待上半个月,将石版上的文字译出,然后再前往两河流域的小亚细亚。
以前在中东的工作夥伴邀请她回去加入另一个研究探勘,她答应了,并决定两星期后启程。她这一走,有五、六年无法回来的觉悟┅┅
比玲珑摇头笑了笑,为心底的苦涩感到无奈。夥伴们花上好几年的时间研究这块石版,结果发现石版上所记载的内容,竟和两河流域一带所流传的歌谣相似┅┅那是好久好久以前,发生在约塞国王和哈希姆王国之间的爱情故事。
一千年前的恋情,为何现在由她读起却依然刻骨铭心、感同身受?她甚至认为自己就是故事中独立勇敢的杜野,而将史就是那亡国王子史德。至於护卫队长炎焰,她直觉认为那就是任无怨,这两个男人皆如青焰般狂炽,赤火般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