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幺一说,刁翊那张粗犷的脸,立刻跃上抹不相衬的红潮。“你快别这幺说,其实是我不对,是我不该留你一人在这儿让可恶的山贼有机可乘。”
哎呀!他刁翊是个天生就拿女人没辙的大老粗,更何况现在是要他去安慰一个眼泪掉得比闹水灾还严重的女人,这不啻是要他的命吗?
陆思齐不语,只一迳掩面嘤嘤低泣。
“你、你别再哭了!要不,我真不知怎幺安慰你好?”慌着一颗向来天不惧、地不怕的心,刁翊请老天爷让她快快恢复正常,否则下一个得失心疯的人会是他。
然而大老粗就是大老粗,连劝人收泪都粗声粗气的,以致本是一番美意,落在来人耳里却成了另一回事。
“大胆山贼!扁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良家妇女!”御风而至的夏侯熙劈头就是怒声娇斥。
好喘,可是不打紧,因为她已经成功地将这句反复练习很久的话顺利说出,并以威风凛凛的姿态站在这恶贼的面前,种种表现堪称完美!呵,这可是她迈向侠女之路的重要第一步呢!
不会吧!还有山贼?
“在哪?在哪?”刁翊抽出刀,忙着勘查四周,到处找寻山贼的踪迹。
陆思齐骤然噤声,戒慎戒惧地等待着山贼从四面八方涌来。
哇!这山贼长得可真是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恭维,然眉宇之间竟有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可惜哟,却是个恃强凌弱的山贼。
“不就在我眼前!”他是故意在装傻吗?还是山贼天生都比较笨?
眼前?!
“有吗?”怪哉,怎幺他就没瞧见半个鬼祟人影?
呵!这山贼竟有着她梦寐以求的虎背熊腰,以及傲煞众人的强健体魄,可惜哪,却是个专掳良家妇女的婬贼。
“别再继续装淳良了,咱们都心照不宣的知道那个山贼——就、是、你!”夏侯熙素手一指,山贼身分立即道破。
“我?!”雷霆一吼,天地为之震动。“你说我是山贼!”刁翊当她疯了般地狂笑着,心底一口高提的气儿,瞬间落下。
还好,这下不用拚老命了。
啧啧!这山贼说起话来真是声如洪钟,精神极了,简直就像是从她梦中走出来的如意郎君!可惜仍改变不了他是山贼的事实。
“废话少说,看招!”
不给刁翊平反的机会,夏侯熙起手就是绝学尽出,攻得他险象环生、疲于应付,不敢小觑这位实力傲人的红粉娇娘。
当左敛言拖着虚软的步伐终于抵达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场惊天动地,再加吓死外行人的风云之战。
原来,她还挺行的嘛!
一直以为熙儿只是口头上逞强而已,讵料,她是真有这度一手高超的武艺在身。看来以后还是少惹她动气为妙,最多……就少占她一些些便宜罗!
在确定夏侯熙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后,左敛言将视线转至似受到山贼攻击的姑娘身上。“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思齐轻摇着头,柔顺地让他搀起。“敢问公子,那位姑娘可是同路?”
“是的,我们正要前往桃园镇,因为那是进京的必经之路。”他边说边打量起她来。
这位姑娘相貌甜美可人,白裳素净秀丽,举止端庄有礼,应对之中带有浓厚的书卷气息,像这样一个拥有高贵气质的大家闺秀,必定是出自以书香陶冶性情的富贵世家。
“我们也是。”陆思齐唇畔淡然含笑,犹如春风醉人。
“你们?!”左敛言眨眨眼,努力想找出她话中所指的同伴,然后目光往旁边地上一瞟那具死尸,啊!他懂了。
“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他敛容,表情肃穆的说。
“不,你误会了,他并非我的同路人。”垂眉不瞧那血淋淋的尸首一眼,陆思齐赶忙释疑道。
不是同路人?“那他是……”
“山贼。”已完全从惊吓中平静下来的陆思齐,云淡风清的说。
“什幺?他才是山贼!”指着地上那具面朝下的尸体,左敛言诧异地皱起整张俊脸。
如果死在地上的才是真正的山贼,那现在和熙儿打得如火如荼兼不亦乐乎的,不就是……
为挽回这个错得离谱的天大误会,他不借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虎穴也就是那两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战场,然后想着这样好象太不明智了,所以又再退回原地,改以双手圈着嘴的方式喊道
“熙儿,快住手,那人并不是你立志要杀的山贼啊!”呼,好累!
“什幺?他不是山贼?!”夏侯熙倏然停手,柳眉倒竖。讨厌,人家打得正顺手呢!
“我本来就不是山贼。”刁翊也极为配合的同时收掌。呵,想不到这小泵娘的武学造诣还挺扎实的,不论是在出拳或是扫腿方面,全都看得出来是货真价实,一分也不造假。
快步越过左敛言,夏侯熙直朝那抹白净的人影说:“姑娘,你别怕,尽避放心大胆的说出『他』到底是不是山贼?有我在这儿,没人伤得了你半分。”凭恃着一身的好武艺,夏侯熙猖狂地向那个长得像山贼,却不是正牌的山贼挑衅。
“说说说,你快向这个不明事理的丫头说明白,省得我的一世英名尽毁她手中。”随后跟上的刁翊,也学夏侯熙一样的挤在陆思齐身旁,要求还他个公道。
想他刁翊素来是江湖朋友口中的英雄人物,今日竟被个黄毛丫头当成山贼的唾弃,这要是传了出去,叫他往后还怎么立足?
“公子……”夹在两张穷凶极恶的面孔之间,陆思齐为难的向左敛言求救,而这一切全看在夏侯熙那双泛着微红雾气的明瞳里。
“听我说,你们这样会吓到陆姑娘的。不如,你们各退一步,别让她受这么大的压力,行吗?”左敛言以着十足的保护者姿态,将佳人纳入羽翼下细心照顾着。
刁翊率先退去,反正清者自清,他不怕被人抹黑。
“陆姑娘?”夏侯熙面无表情的凝眉诘问,意思是:你真厉害,居然趁我打山贼的时候,立刻和这位美丽动人的姑娘熟络起来。
“她姓陆,闺名思齐。”左敛言有些懂得藏在红雾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但他仍是扬起一贯迷人的笑容道。
“知道得这幺多,怎幺,你跟人家很熟吗?”夏侯熙抿唇低道,那嗓音之轻,只落人左敛言一人耳里。
酸哪!这句话酸得人耳朵都快聋了,然而左敛言却笑得像尝了满嘴蜜一般,甜津津的。
“你们悄悄话说够了没?能不能先还我清白呀!”被晾在一边的刁翊,捺不住性子的抢声催促。
漾着一抹友善的笑靥,陆思齐终于挺身主持公道,“夏侯姑娘,其实是你弄错了,刁二爷真的不是山贼。”
“丫头,听见了没?是你弄错了。”完全没点幸灾乐祸的成分,刁翊仅是实事求是的说。
“弄错?可是山贼明明都长这个样的呀!”难道不是吗?夏侯熙委屈地拧起弯弯黛眉。
“臭丫头!我是哪儿长得像山贼了?”刁翊很不服气的戾吼道。他不过是长得比一般人高大些、魁梧些、凶猛些、难看些罢了,仅此而已。
全身上下都像!
可这话夏侯熙没敢说出口,仅是收起本想挥出的拳头。一副失望的表情低喃道:“真对不住,都怪我一心挂念着那位姑娘的安危,以为正在尖叫的她一定是受到了欺负,才会错把好人当山贼的打了起来。”
末了,她不忘加上这么一句:“不过,你真的长得好象山贼哦。”爹说,心里有话就要大声说出来,不然憋久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