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尧。”侯灿玉忽然对他招手。
斑显明微微愣住,仿佛现在才看到他、又很不愿见到他似的,笑容瞬间一敛。骆家尧见状很不是滋味,他没好气地上前问:
“干嘛啦?”
“麻烦你当联络人,再找六个男生。”侯灿玉递给他一个手机号码。“音乐系的女生联络人是高显明……你们认识,对吧?那刚好,时间跟地点你们先商量,到时候再通知大家。”
联谊?骆家尧马上会意过来。
侯灿玉真有两把刷子,三言两语就把他跟高显明扯在一块。
这么好的机会,骆家尧当然要把握。可是,高显明这么不给他面子,侯灿玉却一下就拐到她的手机号码?
“我晚上还有家教,以后再说吧。”
骆家尧尚未开口,高显明又给他一个血淋淋的大钉子碰,让在场女孩们目瞪回呆地欣赏他的目瞪口呆。
丙然是差别待遇!
骆家尧虽心有不甘,反正号码到手,此后他就天天call她。但高显明总是回覆“忙碌中”。
几次以后,他终於又直接找上音乐系馆。
音乐系馆位於学校最角落,占地却甚广。长形拱门前,有个圆形的露天小便场,专供表演,馆内又有个演奏厅,但都只供音乐系使用,场地不外借。能在此表演的活动,一律是正统音乐,这是音乐系的坚持。
就像高显明一样架子大、死硬派、高不可攀……
肃穆的大门,让骆家尧来时蓄积的勇气消了大半。
T大内,最骄傲的男生是医学系,最骄傲的女生是音乐系,其中又以高显明为最——这是依他的经验法则来算。
若不是馆内女孩们频频对他行注目礼,骆家尧真要怀疑世间的审美观一夕丕变,或者他忽然老丑猥琐,不吸引人了?
这次高显明并不忙弹琴,他推开琴房门时,她正在读乐理。乍见骆家尧,她的第一反应是错愕,然后不自禁流露出厌烦。
“有事吗?”她冷冷地问。
“留言给你,一直没回音,所以过来看看。”他尽量客气地问:“你下午还有课?”
“我们系才不像你们『传统产业』那么闲。”她书本一合。“难怪T大化工要掉出第二类组的前十名,课这么松?”
骆家尧受够她的气焰,他反问:
“你这么重排名?你都是这么对付你的追求者?要是冷门没前途的科系,你就给他们脸色看?”
一句“追求者”,透露他的倾慕之意,但高显明对他已有成见。她反而竖起一身刺,想也不想就冷哼说:
“你莫名其妙宣称要追我,然后头一扭,说我配不上你,那你还来干什么?你都是这么耍女孩子的?”
这一点,骆家尧理亏,但她盛气凌人,他不想道歉。於是他收回低姿态,摆出闲散的痞样说:
“我来谈联谊的事,不是要追你,别怕!”
“谁怕谁呀?”她不怒反笑。“听说你们的身价很高,很受欢迎,那干嘛还要办联谊?该不会有什么内情?……比方说某人被甩了,急著想找女朋友之类的?”
“是啊是啊!”他皮笑向不笑地说:“要不是某人一见侯灿玉就口水流满地,我干嘛要为了同情这个某人,特别跑这一趟?”
“你——”
谁也不想对号入座,他们就这么瞪著对方,斗气斗耐力。
骆家尧难以抑制飞涨的好心情。就算生气也好,只要她别再不睬他。
“不过嘛……”他悠哉地又刺激她说:“如果你对他有兴趣,那就可惜了,因为他有喜欢的人,那个女孩子比你可爱,而且很有女人味唷!”
“喜欢的人?那也就是说,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嘛!”她不甘示弱说:“没较量过,怎么知道谁输谁嬴?”
“好吧!那就祝你顺利。”他讽刺地说:“如果你赢了,我还可以替你说说话。你不是要我向你未来的男友和老公解释吗?如果你的对象是侯灿玉的话,那就容易多了。我们交情不错,有我的保证,他一定会相信你的『清白』。”
“哦?”她眼神闪烁著说:“那,不管我以前跟几个人上过床,你都有办法让他相信我是处女?”
言下之意,她老早就……!?
斗嘴斗到这,骆家尧脸肌一僵,再也笑不出来。
那他还替她操什么心?那他这些年来的愧疚,又算什么?
难怪她要当成笑话一桩!
嫉妒啃噬著骆家尧,他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早在他管辖不到的时地,喜欢了多年的女孩,悄悄属於别人,也许对象还不止一个……
他的份量微不足道。
斑显明有多喜欢对方?现在仍在交往?有过几个男朋友?仿佛被落雷劈中,他怎没想到过,也许她是很受欢迎的……
“算我多管闲事好了!你经验丰富,应该比我更有说服力……喔不!你根本不必解释,解释反而多此一举。”
她静静看著骆家尧,不语。
总算搞清楚状况,他咬牙又说:“以前踢伤你,我很抱歉,很高兴这件事对你没什么影响……祝你好运!”
匆匆说完,骆家尧仓卒离开。不同的是,上次他扬长而去,这一次,他是失魂落魄飘出去的。
是以,他没能抓住那一瞬间高显明怔愕且复杂的表情。
※※※
天凉好个秋。
但头顶著一片阴郁,高显明的心情很难放晴。
联谊?当然是吹了,却也一并吹皱那一池春水。
“刘雅琴要跟我们抢星期天的演奏厅场地。”俞美音忿忿说:“我们先说好的,结果她们先一步登记,就变她们的?”
“她们先登记,当然就算她们的呀。”高显明心不在焉说。
“她们普通班升上来的,看我们念音乐班的不顺眼,光会夸说入学考多少,还可以念别系,无聊!学音乐,要比就比术科嘛!比学科,那算什么?”
这么借题发挥,高显明听来颇刺耳。不过争个表演场地,怎么又扯上音乐班与普通班的万年之争?
其实高显明也念普通高中,只不过小学念了音乐班,就被俞美音认作同类,她觉得这个逻辑挺怪异的。
“听说骆家尧又被你气跑啦?”俞美音话锋一转,八卦地又说:“这样也好,谁让他上次甩了你就跑?给他一点下马威,才不会让他觉得你很好追。我们音乐系的女生,哪能这么容易被追上?”
斑显明苦笑。
回敬骆家尧耍她的那一著,她报了一箭之仇,该满意了。但,为何她不但不觉快慰,反而有种更不定的虚浮靶?
尤其当他讪讪离去时,心里一股不舍,竟让她冲动地想上前留住他,向他吐实——她根本还是处女。
但高显明终究没说。
看得出骆家尧是在乎她的,也许还真有点喜欢她。只不过,他的喜欢附带条件,她若不是处女就打住。
哼!沙猪!
气人的是,这只猪一直很受欢迎。
自小学到大学,女孩子的喜好几乎没变。骆家尧只要一上球场,她们无不投以注目;即使不认识骆家尧,也不免被篮球场上的声势攫去注意。
斑显明经过球场时,两腿不自觉停下,被打球中的骆家尧所吸引。
她静静旁观。除去上次剑拔弩张的气氛,高显明更能感觉异样的情绪在心里荡漾。
面对骆家尧与面对侯灿玉,是完全的两回事。
侯灿玉像个白马王子,她对他有著淡淡的欣赏与仰慕,但离爱得死去活来还远得很。侯灿玉有了意中人也罢,她对他的企图心其实并不强烈,之前她宣称要与情敌较量,那是跟骆家尧赌气。
对骆家尧,她难以定位那种感觉。
他是她童年的回忆,与洪善缘同一等级,他们亦敌亦友。长大后,她敌视他的成分居多,他却有意追求她,害她一时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