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小鲍主都在生她的气,不与她说话,就连班上的小朋友都孤立她,高显明只能默默等她气消。
因为自家没买钢琴,从小学二年级起,高显明一直都是上洪家练琴;哪天钢琴若锁上了,就意谓著小鲍主心情不佳。
她最近一直没什么机会碰琴,表示洪善缘的气仍未消。
星期六照惯例上洪家,高显明又只能望琴兴叹。
“对不起喔!善缘不在家,我不知道她把钥匙放哪去了……你在这里等等看,她可能很快就回来。”洪妈妈歉意地说完,电铃这时响起,她忙又说:“可能是善缘回来了,我马上要她开锁,你等一下。”
来人竟然是骆家尧,他探头一看,惊喜地叫:“高显明?你也在呀?”
“嗯。”
“干嘛啦!这几天跟你讲话,你都不理我,为什么?”他不平地问。
碍於洪妈妈在一旁,高显明不好太冷淡,她只好说:
“你来找善缘?她不在喔!”
“我……嗯,我等一下好了!”骆家尧眼睛一溜,待洪妈妈消失以后才低声说:“鬼才来找我表妹!其实是她说要去我家,我就故意来这里找她,这样刚好可以避开她,也算对她有交代啦!不然,我平常才不想来呢!”
难怪她在洪家出入这几年,没怎么撞见骆家尧。
“听说你跟我表妹一起学琴?”他顺势挤上椅子,动手就要掀琴盖。“嗯?怎么锁起来了?”
斑显明不想跟他挤在一起,她跳下椅子,坐进沙发里。
“干嘛啦?这么讨厌我啊?”他巴巴地黏上来。“我没那个阿花那么讨人厌吧?……谢谢姑姑。”
他乖巧地朝送上点心的洪妈妈一笑。
斑显明奇怪地瞪他。“谁是阿花呀?”
他瞄瞄厨房里洪妈妈的人影,又悄声说:
“我表妹啦!瞪我干嘛?你跟她真的这么要好?别怪我没警告你,我表妹不但阿花,还很魔鬼,你最好离她远点,这一家人都很恐怖的……嘘,别说是我说的唷!”
她冷冷看他一眼,脸上写著你很无聊。
“不然你看,她没事干嘛锁钢琴?又不怕小偷偷。”他一脸八卦。“搞不好是怕你学得比她快哩!”
不想听他毁谤洪善缘,高显明豁地起身。
“我一来,你就要走?”他猛然拉住她。“高显明,你很故意喔……对了!这边锁起来,那你晚上要不要到我家来练琴?我家的是平台钢琴唷!”
她想也不想就摇头。
“别这样嘛!我又没什么企图……好啦好啦!我承认有啦!”他搔搔头,挥舞著拳头说:“只要你以后跟我一起练躲避球,对付五甲,我家的钢琴就随你练,你爱几时来练、练多久都可以,怎么样?”
“我在这里练就好。”她淡淡说。
“是吗?”他反问:“你明天就要去钢琴老师那里,还来得及练吗?”
他怎么知道?她迟疑地说:“可是……善缘如果知道,会生气的。”
见她总算肯开口,骆家尧加紧煽动说:
“管她那么多,不告诉她就好啦!好嘛!拜托啦!算我求你好不好?你球打那么好,我想找你这样的搭档很久了咧!好嘛!来嘛……你也不想被钢琴老师骂吧?听说你们钢琴老师很凶,对不对?……”
天下有谁求人上自家弹琴的?
不过,在骆家尧死皮赖脸的软攻之下,高显明莫名其妙点了头。
※※※
星期一的早上,阴雨绵绵,两班例行的赛跑也因雨停顿。
他们移师至体育馆,五甲绕著室内球场跑,五丙则在软榻上做仰卧起坐。
斑显明数到十八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阴影罩住她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们音乐班的,唱歌就好,干嘛也要练体力?”
她看看来人,是体育班的大块头,她答:“我们是练肺活量。”
“是喔!”大块头坐下来说:“你球打这么好,干嘛不来念我们体育班?”
斑显明默默地持续动作,没答话,另一个声音却插进来说:
“念我们音乐班的女生,你才有兴趣嘛,她要是去念你们体育班,你就不想理她了!对不对?”
揶揄者是骆家尧,他说得大块头紧张起来。“你别乱讲!我对她才没——对了!你表妹说话不算话,你要负责!”
“我要负责?”骆家尧指著由日己。“你要我当你马子?变态!”
斑显明在一旁偷笑,大块头恼怒地瞪她一眼。骆家尧灵机一动,指著她说:
“不然她啦!她来当你马子,没鱼虾也好,怎么样?”
“我才不要!她又不像女生!”大块头嫌恶地说,没注意高显明脸色一变。“喂,骆家尧,女生念音乐班是很好啦!可是你又不是女生。你运动这么厉害,干嘛唱这种娘娘腔的东西?”
“像你念体育班,每天只有早上可以追在音乐班女生的后面跑,有什么好?乾脆你也来念音乐班嘛!”骆家尧反诺说。
被抓到把柄,大块头红著脸,咿哦几句就讪讪走了。
斑显明松口气,继续她的仰卧起坐。
骆家尧也在她身边躺平,手叠在脑后动作起来,但没做几下他就忍不住搭讪问:
“你真的不想再到我家弹琴?还是要先去我表妹家?”
“嗯。”
“那——说好一起练球,今天放学要是没下雨,你要记得留下来,不可以黄牛喔!”
“喔。”高显明悄悄从眼角观察他。
骆家尧这人真是奇怪,平常老是作弄她,一旦发现她会打球,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打球对他来说,仿佛是最重要的事?男生都这样吗?
只要别笑她不像女生,骆家尧除了臭屁一点,还不算讨人厌。
“表哥,听我妈说,你前天到我家找过我?”姗姗来迟的洪善缘这时走过来,骆家尧冷淡地“嗯”了一声,高显明则自动让开位子。
“善缘……”
无视於高显明的示好,洪善缘理所当然在他们之间躺下,迳自问:
“表哥,你说老师会不会选我当伴奏?你觉得我留在第一部好,还是当伴奏好?”
“看你自己高兴啊!”骆家尧懒懒回应,持续他的动作。
“哎呀!你再过去一点嘛!”洪善缘嗔著推开高显明,又说:“表哥,我想跟你一起练唱,可是又想弹琴,老师说我弹得不错、唱得也不错,你说,我到底要选哪样嘛?”
“随便啦!我做完了!”骆家尧起身就走。
“表哥——”洪善缘也跟著起身。高显明想提醒她还没做完三十下,却先被洪善缘回头一瞪。“喂!你不可以跟我表哥那么好,不可以跟他一起做仰卧起坐,不然我就真的不理你,也不借琴给你弹了!知道吗?”
“啊?嗯……”高显明连忙点头。
“知道就好,你今天可以来我家练琴。”洪善缘开恩似说。
禁令终於解除,高显明很高兴地笑了。
对她来说,不能借琴还是其次,洪善缘的冷淡才让她难过。
“不过,你不可以告诉我表哥,说我不让你跟他好。”洪善缘低声警告。“还有,你练唱坐他的位置没关系,可是你不可以偷看他的抽屉,不可以模他的东西!”
被她逮到,高显明只能心虚地点头,丝毫不认为小鲍主捞过界,管闲事。
对高显明来说,骆家尧只不过是个臭男生,哪比得上洪善缘的份量?
由於这个禁令,放学时,骆家尧找她打球,高显明踌躇再三。
“不可以模到他、不可以跟他说话、不可以靠他太近、不可以喜欢他!”洪善缘在她耳边下完指令,才恩准她下场。
直至听到“不可以喜欢他”,高显明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