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奇特的相处方式,一个跳月兑多巴胺爱情理论的例子。
“你认为你爸妈相爱吗?”我问。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会说不;现在的话……我不敢说。”侯灿玉颇困惑地说。
“那,你希望他们在一起吗?”我又问。
“我不知道。”他愈来愈迷惘。“我以前说过,我妈谁都不爱,跟谁都不亲,包括对丈夫儿子都是。以前我讨厌我爸滥情,也很恨我妈妈的冷淡,我过的几乎不是正常小孩的生活……”
“所以你以前特别变态。”我若无其事地接口,说得他哭笑不得。
“……对。”侯灿玉叹口气才承认。“记得高三的时候,我把你介绍给我妈?我对她说,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她跟你一样,谁都不喜欢。”
“你明明说,我谁都可以喜欢……”
“这是一样的意思啊!”他解释。“谁都爱,也就是谁都不爱的意思。因为我妈妈的关系,我总认为女孩子都差不多,即使不喜欢对方,还是离不开对方,还是可以跟对方一起生活……我真的不太相信天下会有专情的女孩子。”
“所以你才动不动就建议我喜欢谁谁谁……”我终於明白。
“嗯。以前我喜欢胡晶瑶,就是因为她的不变。”他语带深意地说。
“喔?苏武牧羊的矛盾……”我喃喃说。
“那是什么?”他一怔。
“苏武如果早早投降匈奴单干,虽然不必牧羊十九年,可是单于就不会那么欣赏他了,一定会对他疑神疑鬼的。”我解释。“单于喜欢的就是他的忠贞,他的忠贞又要先对汉皇印证过,印证过了以后,反而笼络不到他……这不是矛盾吗?原来你喜欢胡晶瑶,是因为她不爱你?”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是犯贱呢?”他微笑。
我暗暗吐舌,这可是他说的唷!
“虽然一直很恨我妈妈的冷淡,我还是比较倾向她这一边;要不是我爸,她不会那么不快乐。我努力做个好儿子的目的,就是等将来有一天,带我妈妈离开我爸,现在看来……她根本不必我操心!”侯灿玉冷笑道。
“没顾到你,是你妈的不对;可是,你爸对你说不定是爱屋及乌,你才有继承人的分呢?”我为恭子夫人说话。
“袭人好姐姐,你真有当家主母的架势。”他哑然失笑,捏捏我鼻子。“我需要靠我妈才能得到我的地位?你这么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啦!”我忙否认。
“如果我没钱没地位,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袭人好姐姐?”他忽然笑吟吟地试探问。
大哉问!这个问题拿去问袭人,答案铁定是NO!去问问其他女孩子,可能会得到口头上的Yes,但当她们真的面临抉择,多少人能有黛玉晴雯的真情血性,而不投向宝钗袭人的现实阵营,那就天晓得了!
“应该会啦!”我装作很为难地说。
“这么勉强?”他挑眉。
“不勉强,我一定跟你在一起,不过……”我小心翼翼地看看他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又没什么本事,如果你不介意我另外找个有钱的男人,用他的钱来……”
“养我这个小白脸!?”他脸色铁青。
我噤声,忽然发现这个玩笑好像开过头了!
侯灿玉瞪著我,胸口一起一伏,白玉般的脸,百分之百有当小白脸的本钱,但已青中泛黑。正当我要解释这是个玩笑时,他扬扬眉说:
“看来我如果要养得起你,一定要很努力才行。不然,就只能乖乖戴绿帽子了?”
我吐吐舌,不敢看他。
“女人是男人努力的动力,不是吗?”他半笑半讽地模模我的脸颊。“不用说,如果有一天我垮了,不在了,你还有一堆口袋名单,可以轻易找到下一个照顾你的人,对不对?”
惭愧,我承认我是个不能没有男人的女人,他真是愈来愈了解我了!
但我不敢点头。
“好吧!我会赚一堆钱来养你,然后陪著你活很久,免得你还要花时间去找下一个,太辛苦了!”
我感动的大眼睛,对著他一眨一眨。
“养我当小白脸!?我绝对不干!亏你想得到这种办法……”
侯灿玉犹自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我感动的大眼睛里,悄悄地涌现笑意,只是不敢笑出来而已。
即将升上三年级,充满危机意识的同学们,不是准备考研究所,就是开始注意就业市场的动向。
系学会为大四生办的就职说明会,以及学长姐回校座谈会,都不乏非毕业生的影子。
今天就是学长姐回校座谈会。我到得晚了,学长们的公开讲话已经结束,多半都是同学们私下提问题。
“听来听去都是差不多的头路,还是先考研究所,再考高考了。”姜绵绵懒洋洋地说:“早知道大一先努力念书转系,大二再转热门科系。那些老古板真可恶!让人家修个辅系又怎样嘛!”
由於系老板作风保守,中文系虽然冷门,老师们依然不乐见同学们修辅系或双学位。想月兑离中文系就业阴影的同学,大概在升二年级前就要想办法转系,否则就等著未来三年不断被问:“将来可以做什么?”
这一点,历史系、哲学系和我们是难兄难弟。
“不然,有没有那种『汽车洋房,父母双亡』的优质男人?嫁过去当现成少女乃女乃,又不用侍奉公婆,多好!”姜绵绵眼神闪烁地说。
“你!?”我骇笑。“要人家留大笔财产给儿子,然后早早去死!?真没良心你!”
“诶,如果不用侍奉公婆,我当然祝他们长命百岁啦!”姜绵绵呵呵大笑。
“你这人!”我服了她,了不起的现代薛宝钗。
瞧,这可是中文系的女孩子唷!
将几本书拿回系馆资料室放,我刚要走,资料室边走廊传来一阵阵男孩子的笑声。
中文系的男孩子少,难得见到一群七八个聚在一起,这么高谈阔论。
我的脚步因为他们的话题而停下。
“拜托我们写一条新闻、或者不写一条新闻,不同的民代有不同的行情。”某毕业学长口沫横飞说:“上次那个××党的×立委,要我们抽掉他包工程的丑闻内幕,不但招待我们两个去北投,洗了全套、再拿个大红包还不够,这家伙还说要去叫『半山鸡』!你看他多猛!啊!?么是半山鸡?你处男唷!?”
一群人轰笑起来,其中难得有个异议声音,原来是罗森贤。“学长,这样不好吧?万一被抓到……”
“小朋友,不是学长故意这么叫你,你真是小朋友!跑政治线不买人家的帐,人家就寄子弹给你呀!”他拍拍学弟。“还有,社会新闻也不是忠实报导,你们小说写得怎样?侦探小说跟小说都可以,我们社会新闻版主编最喜欢有这两样『专长』的新人,拿著你们的大作来找我,有我牵线,起薪好谈。”
我在一旁听他说得天花乱坠,一时听得入迷,被他们眼尖看到。
那学长挥手要我过去。
“咦?这位学妹很面生喔?将来有没有兴趣进我们报社?介绍你去副刊跟家庭妇女版,怎样?”
“只要不拖我去吃『半山鸭』、『深海牛』,什么版面都好。”我乾笑著打哈哈。
“哈哈哈!”那学长脸皮练成金钟罩,竟也不以为忤,还拍著我说:“这位学妹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男朋友呀?”
当然要说有,没有也得有,真怕他要介绍男朋友给我……这种人,介绍的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咧!
这种场合,女性不宜,我找个藉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