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场一愣,好熟的笔名!不就是……
“嗯,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我微笑,迎向等在门外的侯灿玉。
我当然不会替罗森贤宣传,因为,这是侯灿玉的名字。
我这么值得罗森贤说谎?
从侯灿玉温柔的眼睛里,我得到肯定的答案。
※※※
我灌得饱饱的自信,终於在新学期的一个下午被戳破。
罢升上二年级,我为了报告在图书馆翻找资料,侯灿玉坐在一旁翻看期刊。隔著一层书墙,隐约飘来两个男孩子的声音;刚开始只是简单的风花雪月,愈听我愈是不安。
“……迎新舞会上把她约出来嘛!上学期末我们电机系的学弟,不是抢赢了一个医科的?妈的!医科的专跟我们抢女人,学弟都赢了,你也多加油!”
“那不一样。听说他们是好朋友,所以医科的那个手下留情,而且对方早就有女朋友了,这才让给学弟的啦!”
“真的吗?我不信!我们学弟条件不错,当届榜首咧!”
“你情报不够详细喔!对方那个也是第三类组的榜首。”
“哇!那他们抢的女生是谁?她有什么条件让他们抢成那样?”
“听说是中文系的,绰号蜘蛛精,我看过她一次。有点可爱,说不上漂亮,可是有很多男孩子喜欢,我也觉得很奇怪……”
他们的声音慢慢远去,我才抱著厚重的书窜出来。
电机和医科,分属第二和第三类组的龙头科系,两系之间,难免心存竞争意识。但侯灿玉和君启扬之间,有这种问题吗?
倒是我,从来就不是他们竞争的对象,胡晶瑶才是……
捧著书回去找侯灿玉,他关心地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看。”
那张白玉般柔亮的脸,吸引我移不开视线,好半晌我才摇头说:“没事。”
忍不住又怔怔看著他想,这张见了我就微笑的脸庞,是为我而发光?我有这个资格?
以前面对君启扬,我可以潇洒地说——若我们这段是假的,就努力让他成真;若是真的,那更要加强纯度。就算最后分了手,我也得段美好时光,怎么算,都稳赚不赔。
面对侯灿玉,我可潇洒不起来。
神思恍惚之际,侯灿玉揽住我,朝我一笑,眼里盛满温柔。我随意一瞟,两个男孩子看著我们低语交谈,脸上略有不认同。
我又想起刚才的对话——
她有什么条件让他们抢成那样?
彷佛印证一个学说,我开始寻找支持“侯灿玉喜欢我”的例证。
自此,我享受别人的赞美,也享受与侯灿玉在一起时,别人投注的欣羡目光。
“听说,学姐的对象一律是T大理工研究所级以上,只有灿玉学长和一个医学系的学长还是大学部的,是不是?”
侯灿玉的直属学弟高文思这么问我,我一时没注意他为何打听这些八卦,当下一怔。
这么一提,似乎是哩!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样的话,我应该勉强合格了?”高文思又问:“那,年纪比你小的,你要不要?”
我看著学弟,脸颊慢慢发热,一时半刻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我知道你已经有学长了,我不会增加你的困扰的,我只要能看到你就满足了!拜托你不要告诉学长,我不想以后不能接近你。”高文思低声说。
“你……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我喜欢你。”他红著脸絮絮地说:“没看到你以前,其他学长说你坏话,我还以为你是招蜂引蝶的女生,可是你才不是!你只是静静坐著,就吸引一堆人,根本不是你的错!我觉得你好可爱,又温柔,我第一眼看到就好喜欢你……”
之前高文思来找我捉刀,帮他交一篇国文作文,这也是藉口吧?
那时我就想,电机系高材生科科优秀,何况他还有个高中就拿二十万文学奖金的直属学长,还需要我捞过界?
但,由不安而衍生的虚荣心,慢慢高张。我放任高文思对我献殷勤。他直爽可爱,甜言蜜语要多少就有多少,我的自信又被他灌得饱饱的。
侯灿玉就吝於讨好我。
他甚至一点都没发觉学弟的意图。或许是信任我,也有可能他……还不够喜欢我,所以才一点都不怀疑吧?
相处至今,我完全投入,想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而侯灿玉似乎没这方面的困扰。爱情啊爱情,谁爱得多,谁就是吃苦的一方?
怎么样才能让他更爱我?
我观察起君启扬和胡晶瑶的相处模式。他们分隔两地,各自有一批仰慕者,可是他们的感情坚定,让人羡慕。
胡晶瑶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她每周五会从新竹上台北来。今天君启扬开心地来接人,正好被我碰见。我保持一段距离,并未上前打扰他们。
我瞧见君启扬想替她拎背包,被她笑著拒绝。坐到餐厅里点餐,他们分开付帐;她去拿餐巾纸,他去拿餐盘,两人相当有默契。
什么是胡晶瑶有,而我没有的?头脑、知性、独立……!?
想想自己,书太重了,侯灿玉拿。付帐?侯灿玉掏腰包——虽然受了刘台彦刺激以后,我偶尔也会回请他,但大致上还是侯灿玉请的多。到校内任何地方,有侯灿玉的脚踏车接送。做任何事情,先要问侯灿玉的意见……已经成为习惯。
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依赖,难得侯灿玉从不抱怨。
就是这样,胡晶瑶才得到他们两人的喜欢吧?
羡慕地又看看他们,我出了餐厅,来到与侯灿玉约定的地方,等他骑车来接。我们约了要看电机系学会播放的电影。
“书很重吧?快放上来。”他一停车就说。
“喔!不用不用,我看我还是自己拿好了。”我月兑口说。
“那快上来吧,反正我连人带书一起载,也是一样。”侯灿玉笑著说。
“呃……我、我还要先回系馆一趟,要跟同学借笔记。”我忙又说:“你先去占位置,我马上到。”
“那我载你回系馆。”他提议。
“不用啦,才几步而已,偶尔我也想运动运动嘛。”我催促他。“你快去啊!”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好吧。”
目送不解的他离去,我独自一人抱著厚重的书,蹒跚著脚步,暗责自己笨。
逞什么强嘛!东施效颦的结果是落得这样的下场,教习惯了侯灿玉陪伴的我,兀自懊恼不已。
就在这时,高文思刚好骑车经过,他兴奋地叫住我。“曼媛……学姐,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载你?”
几番挣扎考虑,我把书放进他的置物篮,坐上了他的脚踏车;心里决定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但早在图书馆的那个下午,神秘的潘朵拉盒已经悄悄被开启;首先跳出来的是不安,接著是虚荣。
然后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仔细观察我手肘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侯灿玉皱著眉问:“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跌倒的,我最近正在学脚踏车。”我吐吐舌说。
“怎么跌成这样?”他抬头看著我,疼惜地说:“你啊!天生坐车的命,我看,以后还是我来载你好了,不用学了。”
不愿被他当成行动力不足的白痴,我摇头。“不要啦!我们课又不一样,还没学成以前,我坐同学的车就好了,不要太麻烦你。”
“你确定?”侯灿玉又露出疑惑的神情。
“嗯,我正在跟同学学,就快学会了。”我忙说:“啊!打钟了!你快点回去上课啦!”
“那,下课的时候我来接你?”他问。
“不用了,今天家族有聚会,我要跟学姐学妹一起吃饭。”我又扯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