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明显的是那侧面,与她生得一模一样啊!
“不对啊,朕几年前才取出看过一回,根本不是你啊……”他喃道:“怎么转眼成了你?”
徐烈风反应极快,立时退到床边,跪伏在地上。她惊魂未定但语气坚定道:
“烈风从未对南临有不忠之心,我父兄也始终忠于南临,绝无二心,请陛下放宽心,烈风愿在京师留作一世人质,再也不提离京师之事,请莫要将劣民之罪冠于他们身上。”她心思混乱,一时实在想不透为何陛下要如此栽赃他们徐家,这是杀头的死罪啊!她急切月兑口:“若是因夏王之故,烈风对夏王确实没有非分之想!如果夏王尚气烈风,陛下要为他出气,烈风愿在他面前行磕首……烈风绝无谋反之意,若有此意,出去遭雷劈,遭万箭穿心!还请陛下宽恕!”如果因为她,为徐家带来灭亡,她死也赔不起。
“你!”他闻言,恼怒了,又咳上数声,才勉强道:“你以为朕在骗你吗?朕骗你这个小丫头做什么?神师早就怀疑神人姓徐,但历代南临君王将转世的毁灭神人与胥人分开得清清楚楚,我们从不动他们、信赖他们,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正是胥人把命都送给南临了,我又怎会故意栽赃你这个胥人?朕根本不把你父兄放在眼底!如果不是为了安抚南临百姓,朕早就叫这群世代劣民滚回他们自己的地方,他们姓你娘的姓,简直是侮辱了胥人,侮辱了你娘!”
“陛下!”她又大声叫着:“我娘姓杜!我爹姓徐!他们若是劣民,徐烈风必也是劣民!不管我们祖先是谁,我爷爷我父兄事事为着南临,守护南临,陛下怎能如此侮蔑他们?就连……就连……宫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也早已远远不如我父兄他们了!”说到最后,她声音剧烈颤抖,几乎不成句子。
“你在辱骂你娘?”
“烈风不敢!我娘为我难产,我……我……”她在地上的双手成拳,泪珠滑落,仍是大声说着:“请陛下守住秘密,不要将此事宣扬天下。他们实不该……不该受此委屈……”
“你可以放心。这些事我都写在遗诏上,只有继位的君王才能看到,这必须历历代代传下去,胥人的血统不能被混淆,将来继位的皇子也不会将你父兄是劣民说了出去,我选的人,对你,只有好处。将来,倘若南临真有不幸,朕……想保住你,他个性温和,必选择降书……朕下了秘诏,要他到那时恢复你公主名号,全力保你。这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你出生即在南临,去哪都生存不了……不如让你兄长保你一世……”
徐烈风浑身忽冷忽热,仿佛冰火交缠,让她一会儿痛得想哀嚎,一会儿又茫茫然地不知身在何方。兄长?她的兄长有四个,陛下是说哪个啊?降书?为什么要为她宁可送降书?这又干她什么事了?
“西玄阴兵如何破解至今仍无人知晓,但朕已下旨,你父兄曾送秘摺要重守边防,徐五长慕所列军策皆可一试,若在以往,朕是连理都不会理的,要不是为了保你……嘿,朕居然要听这些劣民的话……”
“……烈风代父兄……谢陛下恩典……”一颗颗泪珠轻轻击在地面上。那些军策、那些秘摺,早在许久以前就已呈上,盼能慎防杜渐,陛下却不闻不问,直到现在才……又是为了她……她何德何能啊?
“老江,去烧了最后一幅画再收起来。”老太监恭敬地出去了。
“当年,真是我看错了么?怎么画上会成你呢?明明你娘只想生一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孩子啊。你要真是画上的人……也罢,原来我们这些凡人帝王只是在替神人守江山啊,我们这些凡人帝王战战兢兢这么多年,就只是替神人守住天下吗?如果让其他三国知情,怕也是自觉讽刺一场了。”一顿,他又道:“小烈风,你留在京师,不是很好吗?你的胥人祖先已经为护南临天下牺牲许多了,我绝不让你步上你祖先的路,你比南临的任何人都有权利过上世上最无忧的日子,所以,我左思古想,不让你成为一国公主,我要那些劣民……我是说,你那些父兄好好保护你、宠着你,让你顶着南临子民最尊敬的姓氏,让你无忧一世,这西玄阴兵来得真不是时候,要是早来二十年,朕必要与他一拼……你奉我口谕,一出寝宫就去见夏王,就说,朕下秘令要江公公立时走,早朕一步吧。”
她怔住。
“他与你感情曾是那么好,自然明白你不会无故害人的性子。他会照做的,我何尝想害人呢?但,那画上是你,让我怎么也不安心,要是有人泄了出去,这岂不是害死你娘的孩子吗?我怎能允许!就算画上将成真实,我也绝不允任何人伤你半分毫发。”他累极躺了回去。
她嘴巴动了动,仍是没敢抬头,瞪着冰冷的地面,泪珠滚滚直落。
“眼下,朕的子女都不在身边,朕忽然想听听有人喊朕一声爹,你……喊一声吧。”
她没有答话。
“连这……都不肯吗?”
“……陛下要烈风现在心甘情愿地喊,那自是不可能……烈风自幼就一直认定自己的父亲是边关的徐将军,从来没有想过……喊别人一声爹……如果陛下……要烈风虚伪地喊上一声,那……也是可以的……”
“是么?你不是已经稳上许多,怎么还是这么直……将来夏王护你费心了……你娘……我若敢公诸天下,你娘是徐家人,将她封后……若敢让人知道南临边关已经没有胥人庇护了……是不是今日咱们就能一家三口呢……”语毕,长长叹息,再无声响。
她眼眸紧紧闭上,闷声痛哭着。现在到底是怎么了?这场梦作得未免太久了,她一直以为她是劣民出生,是真正徐六的替代品!般了半天,根本没有徐六!替代品是五哥!是其他父兄!
难怪父兄这么恨她怨她!
不管他们做了多少事,永远无法留名,因为他们不姓徐!不管他们牺牲多少,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只会记得所有的功劳恩情都是胥人的!
她宁愿自己是劣民啊!她怎会不是呢?必是陛下病重了,昏头昏脑的!她从未当陛下是父亲过,从未怀疑自己是公主,现在她该怎么办?
能不能出去后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还是过去那个阿奴!什么都不要变动!
脚步声停在她颤动的身躯旁,接着,有人走到床边,良久,诧道:“父皇驾崩了啊!”那声音微微哽着,却又无比的理智。
是大凤公主,她想着。然后,她意识到驾崩两字,吓得傻了,连忙抬头的同对,锵的一声,瓷碗碎落在她身侧,汤药洒了一地。
有几滴热水掠过她的颊面,让她一阵生痛,但她无暇顾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萧元夏。
“夏王……”这又是怎么了?他在她身边摔破碗,有何用意?
萧元夏漠然看着滚烫的水珠在她颊上印成小小的红印子。他温声道:
“徐六,你……怎会想毒害父皇呢?”
“我毒害陛下?”她迷惑着。“不,陛下是自然……”
“人证物证都在啊。”他轻声道:“你怎么可以……因为陛下阵前换将,就这样冲动呢?”
“什么……等等,什么阵前换将?”她扫过四周,只有大凤公主与夏王,还有角落的……江公公?
她看见他怀里的锦盒,心头剧烈一跳。他没有去烧掉那幅最后的图,也没有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