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娇小,一站起来跟你一样高呢。”伊人坐在她身边打抱不平。
白起看她一眼。
尉迟恭遮住里头墨线勾勒的不雅男女,说道:“看过也就罢了。”
“画技真差,不看也罢。”舜华道,任着白起抽走揉碎,她看着戚遇明道:“所以呢?”
戚遇明仍是看着尉迟恭,道:“既是有损四大家名誉的事,定要找出幕后出书的那人。”
“戚兄眼下是怀疑我?”尉迟恭问道。
“不敢,我实在找不着这幕后出书者,只知他必是我们亲近之人。”他一顿,再道:“再者,下笔之人明显避开舜华,即便有提及,也全数好事。”
“好事好啊,难道我崔舜华连点好事都做不得?”
戚遇明听得她不以为然的说着,往她看去,面色顿时一黑,果然喝醉了,居然半躺在伊人身上,这崔舜华,真真是过头了。
以前的崔舜华并非如此,她与伊人看似交好,实则不然,自从撞了头……他瞟向尉迟恭,撞了头啊……什么都变了,人脑太过神奇,居然撞了头,就能改变自身的感情,喜欢上另一个人。
崔舜华没有撞了头,绝不可能由尉迟恭渔翁得利,如果这头再撞了回来……
尉迟恭慢吞吞道:“《京城四季》不是我所写,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即使京城人手一本,这赚取的利益根本放不入名门富户眼里,我何苦树敌呢?”
正是如此,戚遇明咬咬牙,道:“那到底是……”
“眼下该追究的是这假冒本。”尉迟恭淡声道:“书里没指明图上的男女是谁,但,我们心知肚明,此次我们没有抓出此人,下一集,就不知又会暗指谁了。”
戚遇明闻言,瞟向双颊微红的伊人,虽然尉迟恭说话已经够平静无意伤人,但仍令伊人难堪了,以前,尉迟恭如遇事关伊人,颇有客随主便之意,在尊重伊人的情况下,卖他面子以他意见为主,哪会象现在主动要追查……
北瑭天下,真是反了不成?戚遇明默然,看着尉迟恭要拉起崔舜华,崔舜华却是轻轻挥开尉迟恭,嘴里咕哝:“尉迟哥你不够软,不够好睡。”
戚遇明面色黑去,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白起神色没有变化,但拿着《京城四季》的手关节已然泛白。
尉迟恭也没有澄清,她毫无防备的面容,分明是真醉了,自她成为崔舜华后战战兢兢,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只在他与白起面前展露过,哪会让外人看见呢?
白起轻声道:“既然醉到睡着,还请戚兄腾间房吧。”
尉迟恭要抱起她,她却紧紧抱着伊人,伊人朝他笑道:“舜华姐姐这样缠我,尉迟大哥总不可能连我一块抱吧,我带舜华姐姐上我房间吧。”
尉迟恭客气道:“那就麻烦你了。”
等到伊人半引半拖崔舜华离去后,戚遇明看着尉迟恭问着:“你怕下一集会将舜华写得难堪?”
“是。”尉迟恭爽快答道:“亏得有另一本第七集同时出现,要不,看过《京城四季》前六集的人会以为这假冒本是真正的第七集。”
戚遇明闻言,颇有同感,事实上,当京城四季第二集出,他就已经知情,连着六集看下来,里头并没有对他有任何中伤,相反地书里将他写得还不错,至少,书里被痴恋两字缠住的尉迟恭或者重利的白起,他这个刚直的戚遇明实在被形容得太好了。
他不得不承认,正因书里没有恶意兼令他形象大好,这才默许了下来。
白起又翻着被撕下的半本假货,道:“尉迟说得没错,若不及时阻止,除伊人外,名门富户里的女子只剩舜华,自然是拿她做文章,这种低劣的图还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毁人名声罢了。”
尉迟恭沉吟片刻,道:“正是,可要想个法子才好。”
所以,眼前两人肯合作是为了那个崔舜华吗?戚遇明一时无语。
北瑭天下,真的已经反了,是吧。
3.不是四季
紧紧赖在她身边的女子一转醒,伊人也跟着醒了过来,可能是长年不怎么信任人的关系,只要有人在,她不易睡熟。
伊人掀动眼皮,觑向那烛光下的修长背影,崔舜华下了床,走路尚是摇摇晃晃,在桌前猛灌了几口水后,走到衣柜前取饼她的西玄衣物,压在她的衣物上是另一套北瑭女装,那是之前让人放的,她那一身西玄衣物全是酒味,还带点女子香汗气味,伊人不得不承认她天天沐浴,与她共睡一床时并无任何异味,反而她肤上带着皂球的花香味,好闻得很。
伊人见她开始换上那套北瑭女装,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崔舜华时,她感到莫大的敌意。
如果北瑭京城名门富户里有谁会弄死她的话,崔舜华准是第一个,这是身为女人的直觉,是以她处处接受崔舜华的讨好,防着她,堵着她……直到崔舜华撞了头。
换上北瑭女装的崔舜华走到镜前照了下,伊人还是不得不承认崔舜华确实是个美人胚子,身着西玄深衣与众不同,勾勒出她那几乎十全十美的女子娇躯,但穿上北瑭女装,崔舜华行止增了几分不自然,因为她十分在乎她胸小。
伊人嘴角勾起笑,崔舜华也有她在乎的事,北瑭女装上衣布料偏薄,腰身一束,胸线明显,除非崔舜华时时穿着那短外衣,否则站在她这个娇小可人的伊人身边,那简直是可笑的小孩跟大人,就算是生得美艳又如何?就算有经商手腕,背景能带给丈夫利益又如何?终究也有输她伊人的地方。
崔舜华走到床前,伊人阖上眼,感觉那目光打量着她,撞了头的崔舜华,已经不会弄死她了,这种感觉她一直有,如今崔舜华与尉迟恭有了利益结盟,自是不会再与遇明有所纠葛,但她想,她还是要防着……
门被打开,伊人张开眼,看见床幔被崔舜华放下了,怕她着凉吗?近日北瑭京城偏冷些,尤其入夜更是寒凉,因而人人入睡前都会喝上一碗温酒取暖。
她下了床,站在窗边的阴影里,往外看去,崔舜华正坐在廊上栏杆上,她得说,崔舜华天生就有其他女人所没有的潇洒,哪怕学个乞丐坐着,明眼人也能一眼自污秽的石堆里看见她这块名玉。
前厅传来丝竹之音,圆月银辉落在崔舜华身上,她斜坐在栏上,足勾着低栏,长裙曳到地,长发掩去她大半容光,细细抚着手里的扇面,嘴角似乎在扬着。
伊人想,如果自己是画工,定将此刻与月色争辉的美人给绘出来,前年万兽节的聚会被画工记录下来,名门富户间都有一份,有时戚遇明会拿那张图出来,看了便是发笑。
她知道他是在笑崔舜华在那一次聚会里扮了大兔姑娘。
现时哪来可爱的大兔子,沉静若水,少了几分嚣张,没有以前那样张扬的潇洒,却觉得眼前这崔舜华比起撞头前更加……更加……
回廊上有了动静,藉着月光,伊人看见连璧走到她的身边。
伊人不动声色静静听着他们交谈,连璧今晚一块陪着崔舜华而来,先前只怕都在前厅代主子与其他商人周旋,崔舜华语气皆是带笑平静,不复以往的锐气。
伊人心头直跳,一时难以拿捏这样的人,这么好的家世,若是肯回头找遇明,她还有没有胜算?
她又听得几句,两人已谈到商事,提及连西玄大魏的乌家商人也来了,乌家商人?她听过,是唯一足跨各国的商家,他们的商队到过每一个国家甚至部落,完全不似北瑭名门富户因律法所限,足迹无法扩充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