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吃完吗?”
她点点头。
“一次吃完?”
她拍拍她鼓鼓的宝贝袋。
她意思是说,现在要新旧交替了,她换了一批新的蜜饯,所以,兰叔叔算你幸运,正巧生病有蜜饯吃……
大妞故意整他的吧?他这算不算活该?真不该说只有今朝跟他才能吃这些蜜饯的。
她拿起一颗塞进他的嘴里。
他笑了。
这女圭女圭就只懂得这样疼他,但他很高兴……不过,等他吃完这些蜜饯,他想可能得再请一次大夫了。
他受风寒事小,闹肚痛难受才是苦难。这几年奔波南北寻药,每次一回家他总是无比放松,因而刚回家时总会有点小风寒。
他嘴巴张着,任着大妞再喂一颗,然后她自己也塞一颗到嘴里,双颊被她撑得圆鼓鼓的,似乎很享受吃蜜饯的时光。
他眼角瞥到小茶几上的医书。那医书他看过,是公孙纸特地誊成白话给大妞看的。公孙纸认为大妞适合当个救命小医虫,他根本不信也不想大妞去做一些可能会离开他的事。
再者,她的父母都与大夫医术无关,她哪来的天分?
“大妞,药是你自己抓的?”
她轻轻撞着他的头。
“……”果然如此,他成实验品了。难怪药这么苦涩……她把黄连抓太多了吧。
不要学,不要离开他,如果他直白的跟大妞说,她懂得他的内心吗?
不,她不会懂。大妞虽然贴心疼他,但她不会懂他内心的黑暗。她跟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试着跨足大妞单纯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成功,但,他不想离开有着大妞的世界。
他见大妞跳下床,拧了热毛巾专心替他擦着汗湿的脸,他心头一软,终于掩不住他的自私,拉过她暖乎乎的小手,月兑口道:
“大妞,别再看医书了,我最多只得风寒,不会再有其它病症,你再怎么读医书也是白读。”
大妞眼里出现疑惑,他连忙又道:“你若学了其它医术,有人找你看病,那时我又受了风寒,你要顾谁?你不顾我了么,大妞?”
她用力摇头,有点发恼地轾打他一下,气他说自己会再得风寒。他见状,欢喜展笑:“所以,大妞是偏心我的,是不?不要学了,你就顾着我,疼着我就好了,其它的你都不要再去学了。”
现在,他后悔莫及。
如果当初放手,让大妞去学去见识,她这一生才不会白过,也许逃出生天的机会更大些。
他躺在湿冷的泥地上,身上的疼痛麻痹了,他的手指微动,碰到一颗当日散落在地的蜜饯。他费力地捡起放进嘴里。
满嘴的血味,尝不出那种酸酸甜甜的美味来,但,这能让他作梦,回到过去那间小屋子的快乐时光。
他又模索着,再模到其它蜜饯,一颗颗塞进嘴里。
一天、两天……到底几天了?他从不奢求有人会来救他,只求大妞还活着。
活着死着、活着死着……兰绯反反覆覆折磨着他,明知不该随兰绯的话动摇,但他就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渴望。
他咳了一声,温热血丝从嘴里喷出来。
以前他怕大妞长大后,失去单纯的心而疏远他,这两年他心境却是大有不同,大妞愈大愈是懂事,虽然少了同龄该有的智慧与机灵,却比以前在乎他,让他变得贪心,希冀大妞每长一岁更看重他,甚至,他放任着自己对未来小小的期待——大妞不会变,她永保这份无垢的单纯,不会记起过往血案,她的眼里只有他这个又脏又自私的兰青。
可是,现在,他的梦全碎了。
咚——咚——咚——
折磨人的鼓声又起。兰家催人命的特殊鼓声,让人心生恐惧害怕,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轮到他身上,每天这鼓声一起,他就知道又要受上的折磨了。
咔的一声,铁笼的门被打开了。
丙然要开始了,一天连着一天,他几乎都以为已过了十年。
“今天,再来试试新花样吧。”门口的男人笑道。
兰青没有回应。
大妞……如果他能把大妞彻底自心头割除,那么他的牢笼生活绝对会好过些。兰青闭目,准备承受新一轮的心理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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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有弟子乐得开怀匆匆回庄。
师兄双臂环胸在练武院的墙头看着,他一时好奇跟着爬上墙头,问道:“师兄,十五了耶,你怎么不去吃碗元宵?”
师兄不说话,目视练武院。
他跟着看去,月兑口:“还在练?”
“还在练。”小师兄乎声说着。“跟一个月前练的一模一样。”
“她真是笨蛋!照她这样练下去,只会丢了春香公子的脸!”他仔细观看一阵,好想捶心肝哪!春香公子收了一个蠢徒弟,这套基本功从去年十月练到今天,还没练个形出来……
他们这些弟子看戏看两个多月就看腻了,毕竟这笨妞上一招练完他们脑海已自动自发演练下一招,不用春香公子教,他们都会了!这样说来,已经快—年了啊……
“咦,今年她没上花车哦。”
“花车?”小师兄疑问。
一大伙都是城里人,每年正月十五花车绕城一周,我记得她小时候就年年上车……可能现在她爹不在了吧。师兄,我必须说,除了她以外,任何一个人只要有她的努力,十年之内必有小成。”每天天未亮她就在练功,天黑了大家睡着了她还在练,这种毅力云家庄没人比得上,但,他还是要说,也只有笨蛋才会拥有这种钢铁毅力。
他回庄本是要呼朋引伴再去夜玩一场,但小师兄没有离开,他也不太敢离去,只好一块看着她练武。
真的好笨拙,有几次真想冲出去纠正她。妒忌?如果要这么笨与这么的努力,才能学到春香公子的武艺,他宁愿不要。
人家十年小成,只怕她五十年内都无成,谁还会心胸狭隘去妒忌她?
他长叹了口气。“我都看不下去了……”
此起彼落的同意自他周边响起,他一回头看见所有小弟子都挤在墙头偷看。
“你们……”
有人从他身边翻出墙头,他回神,竟是小师兄落在庭院里。
“你!”小师兄直接拐了她一脚,她站地不稳跌了个狗吃屎。他骂道:“如果你习得正确,今天十个人拐你,你都不倒。你到底会不会?手抬高,不是要你拳头出力,过来,看我怎么做!”
她赶紧爬起来,认真看着他比试讲解。
墙头上的弟子纷纷跳进来七嘴八舌:
“我也看不下去了,大过年的要再学不好,你一辈子都别出师了!”
“对啊对啊,我一想到春香公子成白发老头还要拖着你这个徒弟我就心寒!”有少年捶胸顿足着。
“快点啦!看清楚,咱们这样推小师兄他都不倒……今天你要练不成就别睡了!”
“听见了没,你至少二十年内要有点成就,不然就对不起咱们!”
云家庄弟子发狠,决定好好“指导”一下这个外来的笨丫头。不能丢云家庄的脸,不能丢春香公子的脸,最重要的是,得先教好这笨妞,他们满腔的妒意与怨恨才能继续发展成蓬勃大业!
一轮明月,粲然满地,傅临春双臂环胸,倚在墙后,半合目任着这些小孩纠正她的招数,直陪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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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
兰家弟子拉开铁笼里的锁链,才进牢笼里就踢到一颗被踩烂的蜜饯,甚至,那个关大妞的头骨在不知第几次对兰青的虐待里已碎成数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