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青沉默一会儿,才道:
“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一处断崖,崖身不高,我假装带大妞逃难,亲自带她跳下去……”
卫官面露古怪。“你想找死?”
“呸,我找死也不会找个笨娃儿陪葬。崖身不高,我哪会死。我带她逃,跳了崖,必会受伤,你等天亮后再来找我,那时她早吓得六神无主,我再拿些话哄她骗她。我就不信这一跳,她不会彻底依赖我!”
“你……不是捱不住疼痛吗?”
兰青白他一记眼。“我还不是为了你嘛!”
为他?卫官内心冷笑。不如说,兰青为了将来有人能彻底护他,不再受到那些江湖人野蛮的欺凌吧。他寻思一阵,始终有疑,又问:
“关长远对你如弟,你却……”
“所以,我让关长远的妻子全尸,等大妞说出剑在哪后,我不会杀她,就将她丢到无人的地方,自生自灭吧。”
卫官仔细想了想,兰青自私他是明白的,关大妞自生自灭算是兰青手里最好的结局了,于是终于点头。
“你带她跳崖搏信任是大胆了些,但也不愧是个主意,就是委屈了你……”
“瞧你言不由衷的样子,你是巴不得我快点带大妞跑,好早日拿到剑吧……你做什么你?”
“你那勾魂大眼老在欲拒还迎,不就是正在叫我干这种事吗?在这种夜里,也别有一番风味啊!”明知这贱人天生媚态,随随便便就能跟人苟合,跟条野狗没两样,但卫官就是忍不住了。他低哼一声,扑过去压倒兰青,急促地扯开衣物。
“你这混蛋……现在三更天,你四更前结束!我还想趁早解决傻妞的事……喂你……”
奇异古怪的声音随风散在天空里,野草里的大妞连动也没有动,紧紧攥着兰青的披风。偶尔,野草又被扫开时,她看见兰青素雅的长衫被风吹走,还有交缠翻滚的身躯。
声音一直持续着,断断续续像她女乃娘的娘娘太老在喘气,她自始至终没有挪开目光过。
不知过了多久,兰青起身捡起长衫穿上,拿起簪子束着长发往她这头走来,他眼里冷冷毫无感情,嘴里却笑骂:“也不知节制。我去看看那妞儿,准备准备……”蓦地一顿,望入小女圭女圭的一对小鹿眼里。
他本能地撇开眼,满面狼狈羞愧,接着,那样的羞愧仿佛只是错看,他心思一转,又是满面笑容,笑道:
“妞儿,是刚爬过来找兰叔叔的么?”他看见她的小鞋在旁,先是愣了一下,连忙替她穿妥鞋,她小手小脚凉得跟冰块一样,分明在这里待了好一阵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警觉望着此处的卫官,轻轻摇摇头,表示大妞才爬过来。兰青拿过披风将大妞冷冷的小身体裹紧,然后一把抱起她。
“妞儿,你卫叔叔有点事,咱们先走,嗯?要走远些,才不会遇见那些坏人。”他怀里的女圭女圭没有任何挣扎,就这么任他抱着。
他身上有些异样气味,大妞也没有抗议过。
“你都听见了是不是……”一走出卫官的听力范围,他轻声在大妞耳边说:“兰叔叔知道大妞不像你爹说的那样笨,大妞一定记得你爹说过剑的事,你把剑的下落说出来一切就没事了,你爹娘不会希望你死守着一把剑。”
怀里的小女圭女圭没理他。她是真的被吓傻了吗?连看见那种恶心的事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一咬牙,脚步愈来愈快,到最后几乎是半施轻功。
很快地,他来到断崖处,又看向大妞。
大妞也在看着他。
兰青轻轻抚过她的眼皮,略微一笑:
“大妞,你爹是个好人,可惜太蠢了,竟错信人,可是,他说的一句话我很感激他呢。他说,妖神兰青的江湖流言都是假的,那根本是在糟蹋我的谎言。第一次,有人认定我被糟蹋呢。”接着,他面色一狠,低叫:“关长远,你女儿我带走了!”
他护住大妞的头身,毫不考虑跃身下崖。
必长远曾说,这里有崖,崖身不高,若是不幸落崖,只要事先防备,必定不会到重伤的地步。
但他忘了今晚强风连连,导致风速疾快,他护住大妞的同时,只来得及护自身头脚,便坠至溪边泥地上。
全身遽痛。他咬牙忍着,先看怀里的大妞有无受伤,一掀开披风,她竟不惊不惧,还在看着他。
他失笑:“好!大妞,你真乖!”他轻动四肢,暗吁口气,五脏六腑略痛,但这点小痛绝不及这小女圭女圭方才目睹他那野狗般苟合的羞耻之痛。
他慢慢起身,舒展四肢,确定能忍痛奔走后,他才望向坐在泥地上看着他的大妞,柔声道:
“大妞乖,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我虽松懈卫官的心神,但他疑心过重,待会就会来窥视我们。接下来,才是你我能不能活下去的重要时刻。”他抱起她小小的身子。
明明这孩子,之前不傻的,就算她反应慢,每次看见他去找她,她都是笑咪咪地喊他兰叔叔。是他害了她!
“大妞,我差点以为你也走了,你爹竟会心软留下你,可见我还不够了解他。”
他埋在那小小肩窝一会儿。
“对不起,长远兄,我来晚了,既然你留下大妞,那就是给我的最后一份信任,我一定保住她!”他深吸口气,不理内伤,抱着大妞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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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奇冷。
隆冬除夕夜,城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巷冷冷清清,几乎不见人。
布铺隔壁的巷口有一车的粪桶,其臭无比,肮脏的少年倒在墙边,意识模糊,却也知道此刻一定要保持清醒。
他十八年的生命里,哪里捱过这般严厉苛酷的心灵折磨,他偏好随波逐流,哪怕是跟些不喜欢的人他也是无所谓,现在他彻底明白原来上的疼痛远远不及心理上的折磨。
他还有大妞要顾,对,还有大妞在……美眸终于半张,他瞥见大妞躺在冰冷的地上睡觉。傻瓜,她要真睡着就见阎王去了。
兰青意志力向来普通,如今也得为大妞强撑起来。
“大妞,会冷的……”他吃力坐靠在墙边,把大妞捞进怀里,尽量让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瞧你,都冷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肯吭声呢?”他喃喃着,用力抱紧她。
被惊动的大妞也不抵抗,只是张开一双刚睡醒的小眼睛。
“大妞……都三个月了你还是连剑在哪也不肯说……嘿嘿,我居然也忍了三个月,这真是令我感到意外。”他掩嘴轻咳几声,掌心有血他更不意外。
这小娃儿一直在看他,看三个月还不累吗?
他轻轻撩开她又脏又冰的刘海,替她把小脸擦干净。他叹息一笑道:
“大妞,我遇过的人不少,就你爹当我是兄弟……他以情义待之,我自然是要回报他了。”他笑容不变,语气更软:“大妞,你是个好孩子,如果咱们都能活下去的话,你把你爹娘都忘了吧。”
她还是没有回应,难道真是被家破人亡的巨变吓到呆傻了?她娘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傻了吗?
还是,她听见那晚他跟卫官的计划,认定他始终在假面相待?两岁的孩儿能记得多少,能理解多少?这么干净的小孩,怎能看见那一夜他与卫官的肮脏事?
兰青轻轻捂住她的眼睛,想起关长远曾苦笑:
“兰弟你可别笑,我那孩儿,反应较慢……所以,你见了她,她若搭不上话,你就将就些。太复杂的事,你一个吩咐,她一个动作,她总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