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与兰青何干?”她讶道。
他徐徐看她一眼,嗑着瓜子。“妳没问过他么?”
好一会儿,李今朝才明白“他”是谁。她眼珠骨碌碌转着,低声道:
“没,这种事我从不问。”
“是么?”他垂下眼,看见大妞突然伸出手抢走他掌心的大半瓜子肉,然后塞到李今朝的嘴里。
李今朝哈哈一笑,又抚着头。“哎哟,大妞,妳待我真好。”她捂住大妞的双耳,低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湖上传说妖神兰青练有不外传之秘功,既妖又神,男女皆惑,如能得此秘功,再与秘功传人春风一夜,便能天下无敌。”
“什么?”她目瞪口呆。
暗临春再道:“江湖传说,从未有人亲身证实过。与妖神一夜露水的,不少,但真正得此秘功的,尚未听闻。”
她啐声骂道: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跟娶了富家千金少奋斗二十年有什么差别?”
“嗯,听起来是没差别。”
她抬眼觑向他那温暖的笑容,欲言又止。
他看穿了,笑道:“妳想问,我这身气质,怎会让人误认为妖神兰主目?”
“好歹也是在城里一块住了几年,你从未有过这样如仙的气质……”他多半是温暖的,不曾有过傅临春如天仙的传闻,况且,未免厚此薄彼了。他面对外头那女子,展露一身天仙风华,但一被关到密室里,又回到那个春天午后令人很好睡的春风了。
“那样的天仙气质,并非我本性,那是自闲云公子上学来的。兰青既妖且仙,要学妖媚也是可以,只是……”他浅浅一笑,不再说下去。
只是,学妖媚容易,相对被人扑倒的危险性增高?李今朝揣测,想着他刚进来的那天仙样儿,令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娘咧,连她看了都心痒但不敢行动。
“妳头真的很痛?”
她立即放下揉着耳后的动作。
他把剩下的瓜子肉全倒在大妞胖胖的掌心上,而后道:
“孔海穴老是发痛,绝为是好事……”
她抿嘴一笑,道:“你也别担心,人啊,生死有命,其实哥哥也不必特意来,瞧,你来了,不也是没有用处吗?”
“是么?”他不甚在意地笑说:“总要确保妳……跟妞儿的平安才好。”
她叹了口气,实在有些累了,整个人卧倒在床上。她怎么想,也不会料到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一块落难。
大妞滚到她的身边,跟她一样卧倒。
她只手挡住双眼,道:
“其实啊,你不必因为我中了血鹰感到内疚,我说过,这是身为云家庄主子该做的,再说,我都是你亲妹妹了,替哥哥做些事是理所当然。”
“既然妳执意如此认定,那就当我这次是特地来报答妳,一报还一报,从此不再相欠了。”
不再相欠?说得多绝情,但这正好,真的。她不怕躺在床上睡着会被他给动手脚,因为博临春是个君子,还是个不怎么把她放入眼的君子。
“妳体内有血鹰,我习的是正统武学,无法替妳注入真气,让妳暖和。”语气无不遗憾。
遗憾?她是听错了吧?“无所谓,我睡一会儿就好,麻烦有人事时叫我。”
“这是自然。”
“……她要你做什么,才肯放了我们?”她问道。
“动动手,动动脚,动动身子吧,我想。”
她差点大笑出声。动来动去,就直说一夜春宵换秘功,不是简单多了?果然出身大家,说话就是含蓄。
“那……”
“嗯?我还在考虑。”
考虑?也对!若是旁的男子,也许就这样允了,但傅临春好歹也是云家庄的春香公子,要他献身,他可能必须先挑对象吧。
脑海蓦地闪过兰青以色杀人的一幕,若是傅临春出卖色相……混蛋,他出卖色相干她屁事啊?
这什么江湖啊?要穷说穷,要色说色,还有像血鹰那种强制杀人,什么嘛,她还以为江湖多义气呢!
闷雷每回一响起,她就被惊动一下。老神医说她平日生活不正常,以后得戒酣酒笙歌,三餐定时,还她一个干净的身子才能长期对抗体内的血鹰,还不如死了较快……
轻快的乐音忽地响起,有人以手头细叶吹着乐音,她动了动眼帘,终究还是没有张开。
乐音带点优雅,又有春天的气息,时而低柔时而缠绵,不知不觉中,雷声渐远,头也不这么痛了。真难得,如果不是她确定他就是傅临春,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兰青,竟然对她这么好……
不回头,就算再好也不回头。
回了头,便是天打雷劈了!
第七章
“兰青公子,你想妥了吗?”
模模糊糊中她听见有女声这样问着。
“……这……”傅临春沉吟着;“也不是不行……”
她猛然张开眼,却发现眼前是一片温暖的黑暗。怔了半天,才发现,以把她当布女圭女圭为乐的傅临春又以掌心遮住她的双眼。她试着要抬头,却被他压制住。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那女人的语气充满不舍。“只要你肯……肯与我师父……你妻儿自然会放走……”
“那就多谢姑娘了。”他淡声道:“我跟我妻儿说句话告别吧。”
厚重的门又缓缓合上。
那温暖的声音又道:“妞儿别撞,妳今朝姨有头痛的毛病,不能挨疼。”
她心一跳,而后掌心被挪开,她看见大妞就趴在她身边,很像随时会滚上她的身体,而那傅临春依旧倚在床墙,红袍与白绸床被翻滚着……
她抹抹脸,皱眉坐起来。“他娘的,大不了跟她们拚了,你卖什么身?”
“嗯……”他漫不经心,嘴角上扬。“也不算卖身,说起来,这种事,女儿家较吃亏。”
她瞪着他。
他低笑:“我时常心不在焉,这个……要混过去也挺快的。”
“……傅临春,你在说笑话?”又在跟她说笑话?她不解:“你不是功夫不错吗?如果一路杀出去,应该方便许多吧?”
他扬眉。“也是。”看看她,再看看抱着她的大妞。若有所思道:“要带两个人出去,也是可以,但总是有危险。”哪怕有一分危险,他都不大愿意的。
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有危险?谁?大妞?她?自被他发现她中了血鹰后,他的态度似乎不大一样,总令她……总令她有点误会。
呿,她可是市井小民李今朝,傅临春这般高雅的人会对她有兴趣才见鬼了。
她见他还真的要下床,连忙拉住他的手,骂道:
“你没必要蹚进这浑水!”
他回头,目光落在她手上,轻轻一翻,便将她给甩月兑了。他笑道:
“小事一桩罢了。”
小事?兰青以色杀人的那一幕又浮现在她脑海。这样也叫小事?如果今天是两情相悦,她绝不会阻止,因为那就是傅临春的选择,但现在……
“哪儿有刀?给我一把,一块杀出去便是!”
暗临春哈哈一笑,神色微柔,站在床缘,挡去她任何下床的可能性。
他沉默地凝视她一会儿,看得她一头雾水,满面疑惑,他才慢吞吞直:
“妳跟妳十几岁的模样,差不了多少,就是憔悴了些。”
细长的眼眸暴了。傅临春在她年少时曾注意过她?
他一时心不在焉,仿佛心神暂游天外,他道:
“我年少有一友,她年纪颇小,第一次她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不以为意,云家庄来来去去不少人,没想到后来她竟能忍受我棋艺。”唇畔扬起回忆的笑来。“她来时,我若在看书,也能察觉她的存在,这对我来说,真是意料之外。后来有一年,有恶徒上门,目标在我,我自恃功夫不弱,哪知仍是措手不及,我那时太过年轻,功力虽有一定火候,却过于自信,三枚银针都是针对她的死穴,我挡去两枚,第三枚有了偏差,射入她的孔海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