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模湿润的红唇,吞下那颗药。
“你没事么?”他哑声问着。
“……还好,只是心跳得有些快。你给的是毒药?”
夜里,竟带来他低微的笑意。
随即,她又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住。她是不是老想着自己孤独一人,却忘了当日他这个没救成功的人心里的想法?
他抱她抱得极紧,不像是情生意动,倒像是怕她又坠崖似的。
这男人顶天立地,人人都能依靠他,但……见鬼了,她竟在安抚他了:
“你也不必有歉意,迟早我都会回来找何哉,这一次,算是顺水推舟。”
他应了一声。
她抬起脸,正好擦过他光滑的颊面。她想象着他笑若春风的样子,不由得愉快起来。说来真是奇怪,这半个月来,她想的都是他在云家庄里对自家人的笑容,这样可不太好,太过沉迷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他不知动了什么手脚,一抹火光遽起。她定睛一看,原来他们身处假山之后,他掌心上是半截平齐的小蜡烛。
她徐徐抬眼,对上他的俊容,不由得暗地心震。
他一身夜衫,长发不若往日束起,而是缚在身后,些许黑丝落在额前,清俊的脸庞竟有几分出尘孤傲之美。
原来,他不是喜白色,而是白袍能衬出他的淡冷与距离,其它颜色却能让这个人具有夺人心魄的光彩,如泻了一地的迷人月光,不分男女。
妖孽啊……她心里想着。原来,她练忍功就是为了今晚啊……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像看不够似的。
她舌忝舌忝唇,低声道:“我想,今晚不是来救我们的?”
他嘴角抹起笑。“不是。”
“哎,那是什么药?”
“再见倾心药。”
她闻言,傻眼。
他眉目带春,简直是春意融融,春花满天飞,春天……她吞了吞口水。
“那个……”
“你有话,就快问。”他轻声道。
她想了想,忽地笑了出来。问什么呢?还有什么好问的呢?问他对唐家堡的千金感觉如何吗?
这种话绝对是白问。
“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你,我很好,不必担心。”
鲍孙云闻言,只是嘴角噙笑,灭了烛火。顿时,又是一片黑暗,他道:
“你回地;牢后,运功一阵,这药可以护住你心脉。”
“我还没那么弱……”她咕哝。
“我现在还不能带你走。”他平静地说道:“白明教胆敢在武状元婚宴掳人,就是要惊动在场老前辈跟官员,如今他们正在山脚下,明天一早就会上山来。云家庄有祖训,不得插手江湖中事。我从未见过白明教教主,你曾提过他走火入魔,明天要是发生什么事,你定是首当其冲,我不见得能护你周全,若是有人击向你,至少,它能使你不损心脉。”
“你就为了送药来?”
“……嗯。”
她笑了。“我明白了。”
他又抱着她一会儿,才道:“你保重,我送你回去。”
她应了一声,忽地拉下他的颈子,模上他的嘴角。
丙然,嘴角未扬,是他一派带冷的模样。
罢才的春日融融原来是做给她看的,今晚他前来,怕是心神未宁,非要在第一时刻确认她的生死、她的安危吧?
当夜她与车艳艳打斗,车艳艳手下天奴不少,有强有弱,打斗不免有伤,留在院里的血迹不少,只怕那时他盯着地上的血滩,推测这到底是谁留下的吧?
这种感觉,真的很陌生,但她内心却莫名泛起喜悦。
她想,毒罂粟也有小小失去控制的时候……虽然他平常很尽责地散发他的毒素。她微地垫起脚尖,释放小小的冲动,亲上他的嘴角。
“这是最后一次。”他哑声道。“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这句话令她有些疑惑,但她没有细问,只笑道:
“闲云,现在我觉得,吃着云家庄的养生饭菜也不错。”
“以后你就知道苦头了。”那声音,终于隐着笑意。
接着,她被搂住,才一眨眼,她发现自己竟回到厅堂。颊面被他轻轻碰触,突地穴道被点,她只能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熟悉的气息远去,她却面带微笑。
一名厅外被解穴的教徒狼狈地奔进来,亮起火折子。
“车护法!”
江无波眼珠骨碌碌转着,瞧见天奴们跟车艳艳都被点住穴道。
那名教徒见状,奔前先解了车艳艳的穴道。后者立即甩了他一巴掌。“一群废物,让人就这么堂而皇之进来劫人……你还在?”
江无波眨巴眨巴地望着她。
车艳艳狐疑着,一一替其他天奴解穴,再来点开江无波的穴道。
江无波喘了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是你点了我的穴……”
“我点你的穴做什么?”
“当天你惋惜我不是男子,谁知你要做什么?”
车艳艳瞪着她,而后转头怒声道:
“还不快去查!把下山的路都封了,我倒想看看是哪个人胆敢上白明教来示威?把她先押回牢!”
第九章
翌日一早。
何哉洗去面上浓妆,还他本来面目。
邓海棠瞪圆了眼。
“既然已等回姑娘,天贺庄也知道贺月华是天奴,我不必再隐藏了,今日之事将是最后的结束,至少,得以本来面貌面对。”他道。
江无波收回属于她的玉箫,笑道:
“这又不是你我的最后一刻,你这么从容就义做什么?”
“姑娘又用错词了。”何哉跟着笑了。
车艳艳亲自来领人,随即美目暴睁。
“你是何哉?”
何哉冷面以对。江无波要笑不笑的,现在车艳艳不知会不会懊悔,明明有个英俊的战将型男子在她面前晃了十年,她却一直没发现。
“姑娘。”何哉瞪江无波一眼,喝止了她忍笑的目光。
他们三人被迫服下软筋散,接着被带往前厅。
来到正厅,她撩过红艳的绸幔,发现要亮不亮的正厅理,多了十几名中原武林人士。
“在正厅的,都是些名声高雅的武林前辈,厅外是年轻子弟,想来是要先礼后兵了。”何哉头也不回,低声跟她说着,同时有意无意,挡住她泰半身形。
她应了声,思忖着。难怪这些武林人士看起来至少有五十以上,屠三珑也在场,他身穿百姓服饰,但身边跟了一名穿着官袍的老者。
江湖事里混进朝廷,那就麻烦多多,这老官八成是逮到机会一块来,官兵此刻定在白明教外,只要一有大规模的激斗死伤,就能堂而皇之占据此地,摆平两方。
她叹气,一切皆如教主心意,只怕现在白明教徒都被暗地召了回来。
一开始,白明教里也有能人隐士,之所以被人称之魔教,就是这些人不理道德规范,随心所欲,不管世俗常规,这正是中原武林所不能认同的。
后来,许多人不见了,她才发现教主走火入魔疯了,从此,她隐藏着,任着白明教龙蛇混杂。历代教主向来自左右护法择一,从无例外,但这一代的白明教实在已非昔日野鹤集聚之处,只怕许多人对两名女护法早无敬心,对教主之位更是虎视耽耽。
这正是教主的目的。
她聆听着宝座上教主与众人的对话,心不在焉地瞟着,忽然瞧见对面厅旁正是清一色云家庄的数字公子,却不见闲云在场。
她再跨半步,微微偏头。守在厅门的果然正是闲云。
今天他是惯常的月白长衫,但手中并无任何江湖册,厅门大开,外头就是一触即发的对立。他双手负后,逆风而立,身姿如夏风青松,清冷沉静调子如昔,却少了往常那优雅的客气,多了幽冷的寒意,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跨过那扇门。
他彷佛察觉有人在打量他,于是抬眼瞧来。那双带俊的黑眸依旧平静,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