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容华猛地抬眼,灼灼望着他。
“你说得对,先父岂会在意二位身份,如果他尚在世间,定会亲自迎进二位!来人,去准备准备,不要轻待了这两位朋友。”
“少庄主,你……”那江湖人不悦了。
“少德兄,闲云公子就要到了,要是让他认为天贺庄气度过小,将来记在册上,小弟无颜面对先父啊。”
迸少德脸色变了变,道:“至少,依他们的身份,不该由大门而进。”
贺容华一怔,瞅了何哉一眼,低声道:“二位朋友,这个……”
“无妨。”王沄微微笑道:“大门、侧门都是门,少庄主方便即可。”
于是,她与何哉绕过半开的大门,在众目睽睽下,走进小侧门。这不起眼的小侧门,恐怕至今只有她跟何哉通过吧。
“请。”贺容华在门后等着,语气轻软。
她施以回礼,瞄了眼何哉。
他收到她的眼神,很有默契地举步在她面前,跟着贺容华进厅。
叮叮当当,她发现每走一步,每个人都如临大敌盯得死紧。
她步伐未停,紧紧跟着何哉,以免不小心落单,就遭人击杀。她可不是九命怪猫,得小心保住她的命才行。
她偏着头,打量着贺容华的背影。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非常名门正派的青年,眼里全无邪气,身形没有何哉来得高壮,但行步十分大气,颇有一家庄主的架势,但就一点不好──
真的真的很不好,不好到她怀疑贺容华有先天上的隐疾。
这个姓贺的,手指到底在抖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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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霏细雨自她入灵堂后开始飘着。
她捻香诚心祭拜后,便把玩着贴身的玉萧,等着那个瞻仰遗容的何哉出来。
“妖女!”有人低声但清楚地咒骂着。
她面色不改,充耳不闻,维持微笑,永保平安。
“无耻!”
无耻之徒,非她也。她也不会无聊到把这种辱骂往自身上揽,于是她转身背对,不料那人如影随形又绕到她的面前。
她慢慢抬头,嘴角轻扬,惊喜道:
“原来是古少侠,我正愁没机会跟你说话呢。”
迸少德一愣,到口的污辱吞了回去。
“……你有事找我?”他疑声问着。
“是啊。”她艳容亮亮,明显崇拜。“小女子听说来吊祭老庄主的,都是中原有名望的人,先前放眼所及,唯少侠一人未及而立之年。少侠年纪轻轻,仪表堂堂,行路有风,我斗胆猜测,少侠少年成名,如今已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迸少德闻言一怔,掩嘴一咳,有点不好意思道:
“姑娘谬赞了,古少德不过是在游侠册里占了几页,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见她一脸疑惑,他讶道:“姑娘不知云家庄?”
“……云家庄很有名吗?”
迸少德听到这话,更是仔细打量她。“姑娘你不是中原过去的天奴?”
她笑着摇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中原。”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他语气更为和缓。魔教天奴大部份都是中原过去的耻辱,但也有少部份是当地可怜居民碍于生活困苦,甘愿入教为奴为婢。
看来她是为生活所苦的可怜人,古少德立即抛弃先前的轻视,解释道:
“云家庄专记载江湖大小事件,地位中立,各户门派皆敬它三分。云家庄闲云公子学识渊博,以十三岁之身承接公子之名,至今不过十多年,各家门派与他交好,也很信赖他,你说,他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她非常配合。何哉瞻仰遗容是不是久了点?
“不过话说回来,闲云公子气质出众,品德高尚,人如清泉,绝世的人才,偏偏出身在草莽江湖里,简直是折煞了他高洁的光辉……”
“是啊,此等人才,天上人间少有,少有啊。”她附和惋惜。太高洁的人物,很快就会奔向西方世界,阿弥陀佛。
“他是江湖中公认的美男子,飘逸得月兑俗,可以说是世上唯一的无瑕美玉。中原武林不论老少,都有种错觉他是九重天外的天仙特地下凡,让这一世的江湖有了令人值得回味的天上闲云。”
“……好啊!”她差点配合到鼓起掌来。这是哪来的江湖毛头小子?这么明显崇拜一个人,是他真的太毛头了,还是那闲云公子有迷惑人的妖术?
迸少德正想再细说公孙云的眉啊眼的,大门突然起了骚动,他回头一看,惊喜交集。
“闲云公子到了!”他奔出厅,喊道:“正门全开,迎接公子入庄!”
庄内奴仆立即推开正门,厅上中门也是全开,明显是迎接贵客的一流阵仗。
她站在厅里角落往外打量。大门旁的小侧门多像狗洞啊,她从狗洞来,人家是一路豪华迎进门来,如皇帝亲临似的……天贺庄真是大小眼,厚此薄彼。
她不再细看,转身自婢女托盘里取了茶水饮用,一个良好听众适时的附和,也是需要滋润喉口的。
身后一路闹哄哄的,像是庄内江湖人全聚上前来,这到底是来吊祭的,还是来等云家庄闲云公子的?
“闲云公子,请。”
“都是自家人,少德兄不必客气。”
那声音温润如玉,带点清冷,比起何哉是悦耳太多,这样的声音配上一个美男子倒是美事一桩,她一向视美人,美物为毒蛇猛兽,但也抱持着远观欣赏的角度,于是她回头瞄瞄,进厅的除去古少德,就是一名白袍潇洒的青年了。
她一愕。
这就是无瑕美玉闲云公子?
鲍孙云本是随意扫过她,而后迅速调回来,停在她腕间的天奴环。刹那间的停顿,她注意到了,但她不动声色,有礼地作揖。
他目不转睛,徐徐施以回礼。
“她是天奴。”古少德低声道。
“原来是天奴……”公孙云喃着,注意力不再放在她身上,上前捻香祭拜。
她又瞄着厅外,问着古少德道:
“古少侠,外头那些狗……够义气的江湖大侠们围着那青年是……”怎么看都像是一群狗在抢骨头!如果她没搞错,那青年是跟闲云公子一块来的吧。
“那是五公子,在数字公子中排行老五,是辅助闲云公子写史的手下。”
“原来如此。”真高招,下次有难,她考虑比照办理,把何哉丢进人群里,她学闲云公子逃之夭夭。合作无间,一向是用来形容她跟何哉的。
迸少德见公孙云上完香,又上前道:
“少庄主正跟个天奴去见老庄主遗容,很快就会出来。”
鲍孙云闻言,瞳眸抹过异采,神色不动道:
“老庄主果然德高望重,连天奴也来吊慰。”他望向她,作揖道:“在下公孙云。”
“小女子王沄。”她再回礼。中原人礼数有够多,她怀疑中原人一生里至少有一半都花在彼此的客气回礼中。
“王云?”他慢慢地重复她的名字。
“公子是闲云野鹤,小女子只是水上云而已。”不知为何,当他念着她名字时,她有点毛,也觉得有点耳熟。
他定定注视她一会儿,才平静道:
“原来是江上之波,这名字取得好。”语毕,顺口问道:“不知王姑娘于哪位主子名下做事?”
她答得也快顺,笑道:
“我在皇甫家手下做事,不过,都是做一些小杂事而已。”
“白明教皇甫家啊……”公孙云缓步绕着她转了一圈,当他走到她身后时,目光直落在她束起的乌发。他垂下眸,让人读不清他的神色。“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王姑娘敢与同伴回到中原故地,勇气实在令闲云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