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一会儿,道:
“贤侄,这解药……只能应付每年定时服药的中毒者。”见公孙显猛然抬头瞪他,屋顶上也是静默一片。他叹息,不得不再说着:“就算是我,明年若无解药续命,侥幸活过一年,这解药对我也再无用处,依那老神医所为,应是冒着喂食姑娘月复中虫子的危险,让宿主与虫子共存,姑娘今年不小了,喂养十多年的虫子,其烈毒已非解药可以控制,只怕……药石罔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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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一见他进房,她立时下床,面带孩子气的笑颜。
鲍孙显看她一眼,嘴角浅浅扬起,道:“我当妳不回房了。”
“不会不会,晚上有点冷,我要再陪着大哥他们,那肯定会受风寒。”她扮个鬼脸,笑道:“不如回房抱暖炉。”
“妳很冷吗?”指月复抚上她圆滚滚又有弹性的颊面。她的脸颊比他还暖呢,哪会冷?他也没戳破她的谎言,看她上了床,他也跟着上床放下床幔,道:“明天一早,我请五叔跟咱们回庄。”
“喔……”她一躺下就偎进他的怀里。“大哥他们来……你都知情?”
“嗯,一进闻人庄就知道了。”
他知道却没告诉她。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她有点恼他,却又生不了气。
“回庄之后,你要做什么?”她低声问着。
“我?自然是陪妳一阵了。”
她眨眨眼,抬眼对上他深暗的俊眸。
“公孙显,你老是在骗我。你又要去寻解药了吗?”她蓦地闭上嘴,深吸口气,展开笑容:“成亲五年,前三年你留在岛上,但大半日子都跟着五叔,听到哪有解毒圣方你便寻去;后两年你回到云家庄,以先生之名奔走江湖,为的也还是治我身上的毒。你这样……我、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就好了,你不要再为我忙了。”
鲍孙显静静地抹去她的眼泪,淡声道:
“我心甘情愿,妳嫌什么呢?”
“我才不是嫌呢。我只是想……想日子好好过,你别老忙着替我找药,哪怕你是好好过一个晚上都好。”顿了下,她含泪笑着,有点腼腆。“如果可以,我是说,今晚上,如果你有、有那个……兴趣,我们可以试……圆、圆……但得把烛火熄了,不准嫌我胖!”
他盯着她半天。
“嗤”的一声,烛火忽然灭了,房内沉进一片黑暗里。
她深吸口气,屏息以待。好,来吧!
他精实的身躯覆了上来,隔着薄薄的中衣,他偏凉的体温传了过来。
她是傻子,以前一直以为是他体质,现在才明白是他练功所致。
他吻着她的嘴,舌尖递过嚼烂的食物,她才一口吞下,他就加重了这个吻。
又深又重。
无法喘息。
她下意识抱住他的腰身,承受他的热情。她十二岁出事,今年二十五,她后半段的生命里与食为伍,断不了断不了,十二岁前正常人的生活她早忘光了,就连想跟心爱的男人正常的相吻,也只能偷偷幻想一下。
现在,她才算真正体会这种奇异的感觉。
她的身子微微拱起,本来抱住他腰身的十指控制不住地勒紧他的衣衫,痛到眼泪狂喷也要忍下去。
模糊的意识里,有人撬开她的嘴巴,塞进甜甜的东西来,她马上吞入月复中,现在连吃,她都是靠本能了。
淡凉的吻落在她的眼上。她吸吸鼻子,讨好再道:
“其实,不吻也行……咱们再试试。”
“要白,妳想试试么?”黑暗里,他的声音好沙哑,却不是跟激情有关。
她点点头,开心笑道:“我们可以再试,只是你别笑我,若是在紧要关头,我还在吃,你也不能笑我丑的。”
她笑着伸出手,模上他的脸庞。他右脸颊有轻微突起的伤疤,这是他为她受的火伤,就只为她只为她。
“会很疼吗?”她怜惜地问。
“没感觉。”他取饼食物,一口一口喂她。
“才怪呢,你咬在我臂上的疼痛远不如灼伤的疼,我都疼得哇哇叫了,你会不疼吗?”继续模着他的脸,虽然眼睛已经永远记住他的长相,但就是想模着他。
“我真这么使劲的咬?”
“都留伤了还不算使劲吗?”
“留了才好,妳才会时刻惦记着我。”他的声音极轻,竭力隐忍着什么。
“以后我不敢说,现在我是非常非常爱你呢,显儿。”模着模着,指月复停了下来。
他的脸……是湿的。
“显儿……我的眼泪,怎么落在你脸上了呢?”
“是啊。妳的眼泪落在我脸上了。”他柔声道。
她嘴巴紧紧闭着,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真要眼泪鼻水齐流,难以抑住了。
他忽然想起身,她连忙用力抱紧他的腰身。
“我不重吗?”
“不重不重,我喜欢,我很喜欢的。”她笑瞇瞇地,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轻轻压在她的身上。
“要白,妳真的想试么?”他又重复问了。
“想想想,相公你不嫌弃就好了。”
“不。”他淡淡笑道:“圆房这种事,要做也是可以,但现在总不是时候,得等妳真正好了之后。”
她一愣。“我不可能好了。”他还在奢想什么?还没从梦中醒来吗?
他停顿稍久,才轻声道:
“这几年,我陆续送各式珍奇药材回岛上让五叔研究。先前,天罡派送我金绵绵,它的毒性跟血鹰很像,我本来没挂在心上,后来一想,就算跟血鹰无关,但既然是剧毒之物,总有相通之处,五叔也可加以研究。方才五叔找我谈过,金绵绵极为毒悍,至今世上未有解药,但它未必不能相克其它毒物。”
“你、你是说……”
“以毒攻毒。金绵绵与血鹰毒性相仿,但其毒远胜血鹰,妳体内的血鹰养了十多年,不是傅棋他们的血鹰可以相比。如果妳真想试……”
“我试我试我要试!”她月兑口道。
他没有答话。
黑暗里一阵沉寂。
“妳真这么累了么?”他声音粗哑,难掩语气里的疼痛。
“……显儿,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找上那个画师,我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幸福呢?我已经想象不出来了,我已经不知道普通生活要怎么过了,我在岛上,看着大哥跟各位叔叔们,他们随心所欲,肚子饿了才吃,要做什么便去做,要出岛就出岛,谁会阻拦?那是什么感觉呢?我竟然记不起那种感觉了。”顿了下,她的脸颊来回蹭着他的指月复,低声道:“有时候,我又想,该不该恨显儿呢?本来,我已经没有牵挂了,偏你来岛上,故意成为我的牵挂,我想日日夜夜都看着你,可是,我也日日夜夜想着,如果能一觉不醒,就好了,如果能一觉不醒,就好了。”突然间,她笑了下。“那天我在假山后听见傅棋说,根本没有我的解药时,我傻了,心里想着,原来都是梦,我作了这么多年的美梦,终于醒了,那显儿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做他才会抛弃那个永远不会成真的美梦呢?”
他沉默一阵,哑声道:
“五叔提议以毒攻毒时,说妳这几年始终不快乐,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今天妳瞒着我主动引来傅棋跟屠三珑就是一例,若是我扣着金绵绵不肯让妳试,妳迟早会发狂的……”到最后他咬牙咬得滋滋作响。“妳要试便试吧!”
“显儿……”
他呼吸沉重,压抑着某种腔调,再道:“妳生死都是公孙家的人。”
她闻言,猛眨回眼泪笑着。“那当然,我嫁人了嘛,以后我的牌位是要跟你放在一块的,不准让人抢我的位子……唔,等我们很老很老以后,老到你牙齿掉光光,还得背着我天天到屋外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