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死在地道里,全仗她的百宝货袋。”干她何事?了不起,货品是她选的而已。
万家兄长耸了耸肩,说道:
“以后你自然明白。”没有经历过,不会明白那种微妙的变化。
“万家福就是万家福,就算带灾,我还应付不了吗?”岁君常冷眼注视着他。“听说京师有官员又要来?”
“没有。”
“那就是你放出的谣言了?”
他微笑:“打我发现那些南北矿业专程前来常平县,不是来看戏而是来帮人的,我就明白你打的主意。岁君常,常平县县太爷用了一个最愚蠢的法子谋夺你的矿场,你却用星星之火点燃他的多疑。我助你一把,本要买通朝官前来助阵,但毕竟太浪费时间,不如假造京师又有朝官前来的假象,让县太爷以为秦大人决意舍弃他,造成窝里反……我催化整件事,也是为了我家妹子着想,你切莫见怪。”
岁君常抿唇不语。
他一向厌恶有人相助,此举分明是要他欠下人情债。偏偏这个男人是小老头的兄长……回头改欺她一下,谁教她兄弟一堆,个个惹人嫌。
万家兄长见他勉强接受,不由得暗自失笑。
“为什么你们万家为她许了那种亲事?”岁君常忽然问。
万家兄长一怔,而后恍然大悟,道:
“你是说,对方是个不惑之年的男子?家福若是性子好动,我断然不会为她配那种亲事,但她个性沉稳,也唯有年长者才适合她,再者……”俊眸抹过狡猾的光芒。“这样的亲事,只能让他俩相敬如宾,她心里最爱的还是她的兄长们,又有什么不好?”
岁君常闻言,瞇眼瞪着这名男子。这人是恋妹成狂了吗?万家福那种性子怎会有这种兄长?
正要不爽开口,山丘下一辆马车让他的视线转移,那辆马车急驰过矿场,直往山背的乱葬岗而去——
“县太爷去乱葬岗做什么?”马车行驰未免太过急促了,令他隐觉不安。
“县太爷?”万家兄长诧异,循着他的视线看见那辆马车消失在转角。“你是说,那方向是乱葬岗?县太爷可曾去过那种地方?”
“不曾。”语毕,瞧见京师秦大人的人马追逐在马车之后,其中万少七也在快马之列。“不对!”
岁君常迅速滑下山坡,疾步奔向京师人马,他一跃而起,喝道:“下马!”立即拉下一名京师随护,骑上快马。
万姓兄长动作也快,见到最后策马的是自家小弟,连忙喊道:“少七!”
万少七回头一看,很有默契地伸手拉他上来,随即追上岁君常,迎风对他喊道:
“县太爷知道秦大人撤你罪刑,还你清白,又私藏山月复银矿地图,再加上听说京师朝官赶来,他跟秦大人闹开,秦大人竟然当众质疑县太爷谋杀税收官,嫁祸给你,所以……”
“所以,他逃了?没有任何辩解?”万家兄长问道。
“三哥,我在场全看见了!哪来得及辩解?根本是要就地格杀了好不好?”
“你在场?”万三哥嫌他骑术太糟,不顾万少七落马的危险,硬是跟他换了位子。
万少七早已习惯,反正他天生被虐待惯了。“我去找福福,三哥,你知道的,二哥设计银饰向来只要看福福一眼就够了,福福就在她的房里画县解图……”
“废话少说!”
“是是,我带年有路去找她,咳咳,正好撞上县太爷,所以县太爷就顺势抓了有路走……咳咳……”
万三少一听他语气有异,厉声问道:
“你姊姊呢?”
“咳……县太爷知道未开采的银矿在地道之中,所以他带着福福……”
万三少脸色遽变,快马加鞭的岁君常虽然听见,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你二哥呢?”
“二哥正好出来,要救福福,结果……伤了手臂,只来得及救下年有路,他现在待在县府里……”万少七很心虚地说。他很霉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也很清楚等到事过境迁后,他的会饱受拳头的袭击……他也很奇怪啊!每次只要事关万家福,他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或者灾难,最多只会被兄长们饱以老拳而已!
他甚至怀疑,就算他挡在福福面前,大刀也会自动闪过他吧!
乱葬岗在前,不等马停,岁君常立刻翻身下马。万三少也跃下马,让少七手忙脚乱地抱住马鬃。
“为什么大队人马停在这里?”万三少问道。
“岁爷!”跟着一块前来的县府捕快赶紧上前。“马车停在这里,您瞧,县太爷是不是上了乱葬岗?”
“为什么不追上去?”岁君常问道。
捕快犹豫了会儿,道:
“之前秦大人曾下令,不准任何人进乱葬岗,违令者斩……”
岁君常暗咒一声,骂那个贪心的老混蛋!不再多说,直接奔进小林子。过了林子,就是当日他与万家福逃入的乱葬岗。
“你找着的银矿产地就在乱葬岗内?”万三少也追了上来。
“乱葬岗只是入口,没有万全的准备,必死无疑。”岁君常头也不回地说道。
“完了,三哥,福福什么也没有带耶……”
一出林子,就瞧见无数的坟碑一如当日,即使是夏天的午后,依旧是阴森鬼气,他双足不停,奔往乱葬岗深处,瞧见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垂在那具破棺木外头,接着是正要跨进棺木的县太爷!
“县太爷!银矿地道只有我清楚,你带她下去做什么?”岁君常怒喝道。
那县太爷一见是他,咬牙切齿,不顾一切爬进棺木。
岁君常内心大震。他设计的机关每动一次,须要过一阵才能再度启动,若是在这中间县太爷逼迫她走进迷宫里,那什么也完了。
没有烛火、没有食物,她根本看不见地道,如何认路?他就算下去了,也不见得能在她饿死前找着她!
“等等——”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的恐慌,让他既是陌生又是痛恨。他尽全力地奔到棺木前,机关已经启动,县太爷先是滚了下去,接着是万家福——
岁君常眼捷手快,硬是攫住她的手臂。万三少动作也迅速,扑身拉住她另只手臂。
“福福,别动!”
她吃痛地叫了声:“他拉住我的头发!”
岁君常发现她的身子在下沉,毫不考虑地拉住她的长发,企图撕扯的同时,万三少从靴间抽出匕首,直接削去她尾端秀发,随即,地底深处传来一声凄惨的长叫。
岁君常连忙将她抱上来,木板弹回原处,一切归于平静。
“万家福,妳有事么?”他语气不显著急,俊目却死瞪着她。
她摇摇头。“没有,我没事……”随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狠狠抱住。明明他的神态很自然,语气也很无所谓,可是做出来的举动却完全背道而驰。
“没事?妳的脸看起来真苍白。”轻轻捏了她的弥勒脸。
她迟疑一会儿,道:“县太爷他还在下头……”
“等这机关再开必须一阵子,也得看那京师秦大人愿不愿让人动这机关!”没有说出县太爷十之八九不离死。他注意到她的眼光不停在他身上,反而落在他的身后。
他心知是谁追了上来,没有回头地说:
“接下来你可以自己做决定,求秦大人让你下去救人,我不会阻止。”
年有图沉默好一阵,才低声道:
“他拿有路当人质,那是他女儿……就算他上来了,秦大人也打算让他一人背起谋杀税收官的罪名,而他确实也有罪了,上来的结果还不是都一样?”
万家福抬眸看向岁君常。他一脸无所谓,就像平常对待常平县百姓的方式,可是,这样无情的脸皮下,对常平县百姓却处处纵容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