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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分不清 第33页

作者:于晴

程七脸色苍白,即使在厮杀中也不禁呆了一下。他跟的人,是个女的,搞了半天,他是为一个女人死的啊……

“糟了!下头见吧!”阮冬故终究放不下城门后头百姓的性命,她身无盔甲,脚速极快地奔向城门,大喝一声,阻止极力冲撞大门的巨树。

她用尽全力一压,数十人抬起的巨树,剎那被她一人抱起,横打向敌军之中。

怀宁跟程七见她毫无防备,同时奔前护住她的前后。

“好像死了,也不会很可怕嘛。”程七失笑。下头见?说得这么容易,好像一眨眼,大伙再来聚一块喝酒吃饭。多亏有她,之前还觉得自己死得真不值得,像头丧家犬,现在勇气可是百倍了。

她的力大无穷,在敌我军队之间泛起阵阵涟漪,好像有人在喊着她是断指程将军,她听不真切,只一味向前冲。她的知觉没了,听觉也没了,身边到底还剩下多少人她也不清楚。她太习惯往前冲,每回善后的不是一郎哥就是怀宁,这一次,只留下一郎哥,他会怨她,她知道;而东方非……

真是有一点点的遗憾啊,真的有点遗憾她的未来不会有他了。虽然她不是十分明白男女情爱,但也感觉得出东方非在她心里的定位,绝不像一郎哥跟怀宁一样。那日在七里亭,她有机会拒绝他的喂酒,却任他在众目之下碰触她的唇……

真是可惜了。她好像还有许多事没有去体验过呢。

长刀滑过她的颈边,她不躲,她张嘴大喝,只知自己发出声音却听不见,巨树被她扫进敌军之间。

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喊了什么,她还是没听见,接着她整个人被怀宁拉进他怀里,她一怔,察觉他的身子猛震一下,她低头缓缓看着他胸口的箭血。视线突地被他肩头后的动作吸引,前后不到眨眼工夫,她迅速翻身挡到他的身后。

“阮冬故!”怀宁手脚已无她的灵活,不及护住她,就见长箭破空而来,先穿过她的身躯,他必须卯上最后一口气才能稳住两人被震退的身躯。

“怀宁,一人一箭,算公平了。我跟一郎哥说过,咱们师父学的是旁门左道,我迟早破他的局!没道理你要为我死的,我这条命也是你的啊。”她哈哈笑道,笑声沙哑略嫌无力,但仍是十分有精神地注视前方。“谢谢你了,怀宁,陪我走了这么长的路。”

突地惊醒。

东方非翻身而起。

“大人?”门外青衣一听动静,轻喊。

“没事,你下去吧,我只是作了个恶梦,加上听见有样东西掉了……”什么梦他记不清楚,只是突然空虚起来。

窗外的月辉衬着室内满地银光,他随意瞥见挂着长衫的屏风下有碎片……不对!他立即下床,瞧见当日阮冬故给他的信物已裂成碎片,里头雪水泼洒一地。

莫名地,他心漏了一拍。

他不信鬼神,也不信预兆。自新皇登基后,朝中势力他一把抓,力荐有经验的亲信为帅,立即调齐京军赴战场,换下王丞那混帐,非要一鼓作气压下外患不可。

她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他心神始终难定,穿上长袍,一开门,见青衣还在外头等着。他有趣地笑道:“青衣,你用不着睡的吗?”

“大人不睡,青衣不睡。”

“你真忠心啊……你几岁跟着我的?”

“十二。”

“十二?这么久了?原来,我当官当到老了吗?”

“大人一点也不老,跟初入朝堂时一模一样。”青衣实话实说。入朝为官,大多外表远老于实岁,偏他家大人把官场当游戏玩,即使三十多岁,依旧俊美如昔。

东方非大笑两声,反身走回房,一时难以入眠,索性取出当年的画像。

当年阮冬故要画摊的书生替他画一幅人像图,不料书生将阮冬故一块画上,只见一幅画里,他俩喁喁私语,态度无比亲热。

他视线落在画中那个神色洒月兑、眉目带着爽朗的少年,那书生画得真是入木三分,让他怀疑,在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对她起了异样的心情?

“青衣?”

“小人在。”门外的青衣应道。

“本官做事,一向没有迟过一步,这一次也不会。”

“是,大人做事从不出错。”即使不知东方非在指什么,青衣仍然照实答着。

“是啊,现在我就等着她班师回朝后,一同辞官,将来可有得玩了。”他笑道,每每思及此,心里就是兴奋难抑,充满期待啊。

有时候还真有错觉,她耿直的性子不变,他就不会失去对她的兴趣直到老死。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尽黑的天色。

他兴奋中带有轻微不安,这在他的官场生涯里几乎不曾有过。

“哼,不安定的因素全在她身上。”他有些不悦,首次难料一个人的动向。

“大人……若要辞官,只怕皇上不放人。”青衣委婉陈述。

“他不放人我就走不了吗?”他压根不放在心上。

青衣迟疑一会儿,又道:“大人极受皇上倚重,如果让他知道阮大人在大人心里的重要性,恐怕会以阮大人为要挟……”

“阮冬故对本官能有多重要性?”东方非失笑一阵,忽然敛目沉思,俊脸微些不可思议,彷佛察觉她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青衣见状,也不多作打扰,安静关上房门。

“阮冬故,在这世上若没有妳……岂止是遗憾两个字啊……”凤眸若有所思地看向逐渐发白的天际。

此刻在燕门关的天空下,她必定一心一意向她那个义兄求教克敌致胜之法吧。

半年后

京师第一场大雪前,战事结束。

战士回朝所经之处,百姓沿道欢呼。来至正阳门,由数名高官迎有功将士入城,随侍太监一一宣读将士之名,同时接过外族签属约定,未来一个月里尚有皇上亲临午门城楼举行献俘礼等一连串仪式,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百官笑逐颜开。

“首辅大人?”高官轻唤东方非,全部官员就等他动作,好进官城。

东方非连头也没回,注视着军队末端的某个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依本官的身分,也需要迎三军将士入官吗?”

文官们面面相觑。是内阁首辅主动请求出城迎将士入官城的……如今又喜怒无常,实在令他们手足无措。

“首辅大人……”黄公公细声提醒:“无论如何,皇上吩咐,如果首辅身子不适,可先回内阁,但晚上的庆功宴,请一定要出席。”

“身子不适?谁告诉皇上本官身子不适了?”

“大人……”七里亭两个大男人接吻的事,黄公公是印象深刻的。今日回朝名册上并没有户部侍郎,之前传回的军报也说阮侍郎已经……皇上对他俩的事早有耳闻,十分关注。黄公公迟疑一会儿,终究还是随着其它官员先行回宫。

街道欢呼不断,东方非视若无睹,慢步走到军队的最后,那里一名白发青年平静地抱着小小的坛子,身上并无官服。

东方非视线移向坛子,面露淡淡趣味。

“听说阮侍郎死于战场,本官原以为是谣言,这么生龙活虎的人也会英年早逝啊。”

“我家大人为救同袍而死。”凤一郎沙哑地说。

东方非哼笑一声,问道:“本官还是来不及吗?”

“首辅大人亲点的京军精兵是及时雨,救了怀宁……”凤一郎向他深深一揖,说道:“可惜我家大人身受致命箭伤,加上她身子不如怀宁强壮,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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