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她太干净了,站在百官里只显突兀。
“不,这世上没有什么相形失色的,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一恼之下,就趁着写文章,沾了点墨汁进去。”回忆令她笑得开怀,抬眼对上他。“东方兄,这世上,有你这种人、有我这种人,也有一郎哥和怀宁那样的人,其实大伙都一样的。”
东方非拢缩掌心,将小瓶子收下。熟悉的心跳又加快,以往他只觉得是兴奋难耐,如今就算是要说心动他也毫不怀疑。
“不一样,冬故,冬雪在我眼里再平常也不过,妳染了墨,才教我心折啊。”
她模模鼻子,笑道:“这还是头一遭有人对我心折,东方兄,哪日我辞官了,一定考虑你。”
“嗯哼。”东方非对她是势在必得。在感情方面,她还像是纯白的上好宣纸,他算占了先机。他对美貌一向没有很浓的兴趣,就算她一朝美貌褪一去,只要她的性子不变,他还是对她充满兴奋的期待,再等她个三、五年也无所谓,她有心官事,他倒想看看她的官能做得多好?
“冬故,我等妳。”他笑:“我等妳,妳三十岁也好,四十岁也好,只要妳一朝如同现在,我就舍不得放下妳……”将她拉近自己,然后锁住她的双眸,平静说道:“近年必有战乱,若在工程未结束内发生,我由不得妳抗议,不是贬职就是罢官不做,绝不能再坐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
不远处--
黑衣劲装的男子紧握剑鞘,像是随时可以出鞘动手。
“怀宁,没事了。这是冬故自己的选择。”凤一郎温声说道。
“他不配。”
“配不配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至少他不会对冬故下杀手。”正因一路尾随,才让凤一郎放了心。连东方非也看出未来局势有变,这表示十之八九战争会成真。
“你早就预料到了?”怀宁始终不服。
“只是猜测。”凤一郎微笑:“前年他冒着让曹泰雪进宫削弱他势力的风险,从国丈与锦衣卫手里救了我;去年他连夜进宫为冬故取来上好金创药;这一年来,若不是有『东方非』三个字当靠山,工程不会如此顺利。他是一个凭喜好作事的男人,若不是极为喜爱冬故的性子,他不会做这些事。”
“兴趣?”怀宁沉默一阵,简洁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他对她的兴趣没了,冬故也已年华老去……”那时他死了,怎么为冬故出头?
凤一郎微微笑道:“不说东方非,你说,那时冬故会怎么做?”
怀宁毫不考虑地说:“挥挥衣袖,转头就走。”
“是啊……”提及她时,凤一郎不自觉放柔声调:“她就这个样儿。在她心里,情爱不是绝对,放掉她,她照样快活过下去。”他很有信心。
明知凤一郎说的精确,他就是不服。“冬故跟着他,没有未来。”
“谁跟着谁,还不知道呢,怀宁,冬故一向是跑在咱们前头的,将来也只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在东方非的前头,到头东方非不用尽心机是抓不稳她的。何况,她若嫁入平凡人家,没有人能忍得了有这样的妻子。还是,你愿意?”
怀宁立刻闭口装傻。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向画摊前的师姐兼义妹。
只要她晚睡,他跟凤一郎就不会合上眼,她要身先士卒,他定守护她的背后,直到前年凤一郎遭锦衣卫带走,在她坚持下,他才转分一半的心神保护凤一郎。
风风雨雨一路走来,那样幸福的光景终有一天要结束的,就因为,她是个姑娘,而他跟凤一郎是男子,男女间兄妹之情不能永远在一块。
“凤一郎,如果有一天我走了,请务必火化我的尸身,我不想待在不见天日的阴土里。骨灰你收着,别让她看见。”
“……好。我收着,我会待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让你也能守着她。”
“谢谢。”
“我是你跟冬故的义兄长,还称什么谢呢?”
“我一直想要一个懂得害羞的可爱妹子,而不是力大无穷的师姐当妹妹。”
“……我会保密的。”
第十章
一年半后
“大人……”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太医院。
“嘘,首辅大人正在补眠呢。”太医不敢惊扰,小声说道。
一身官服的俊美男子躺在内侧的屏榻上,摊开的蓝皮书覆在脸上,状似沉睡。
“大人辛苦了,这几个月为了边境战事,着实费心不少啊。”
“这倒是,尤其这两天首辅大人像在彻夜等什么,上了班也是来这里补眠……”实在不太敢说首辅大人是不理政事。
这一年半来,朝中异动不少,先是身兼两职的东方非被卸下尚书之职,虽说是皇上恐他过于操劳,但朝内上下官员心知肚明,国丈与曹泰雪逐受重视,果然不出半年,曹泰雪受封为礼部之首,再加封其它不必实作的官职,几乎与当年东方非受宠的方式如出一辙。
一时间,百官无所依从。朝风转向,要选错了边,下场难料。东方非虽被卸下尚书之权,但首辅职位依旧,对朝中大小事情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曹泰雪只是一介道士,凭着长生术,握紧礼部之权,未来风向变化如何,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半年前战事正式开打,在国丈爷一干人等的力荐下,由年仅二十五岁的程姓武官为统帅,兵部授于兵符,带兵前往燕门关。
那姓程的是国丈的人,东方非也不多加阻拦,令百官无法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东方非若一朝失了权势,那下场必定凄惨无比啊!
“是黄公公吗?”蓝皮书下的人懒洋洋地开口。
“是,是奴才。首辅大人,方才您府里的护卫捎来讯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东方非翻身坐起,俊脸透着欣喜,一点也不像是快失权的人。
“快把东西呈上来。”
黄公公连忙交上信件,好奇地问:“首辅大人,这几日您一直在等这东西?”
东方非连理也没有理,迅速摊开,随即一怔,立即怒道:
“混蛋东西!她以为她是谁?”撕了信纸,任由纸屑满地。他忖思片刻,起身对太医问道:“老太医,太子的身子近日好点了吗?”
“是下官无能,太子的身子还是老样子。”
“是吗……”东方非睇向黄公公说道:“皇上现在在哪儿?”
黄公公偷瞄地上的纸屑,赶紧答道:“皇上现在正在御书房里。大人,这是……户部侍郎送来的私信吧?”虽被撕裂,但也看出署名阮东潜的丑字。
“哼,你还记得她,真不容易啊!可惜她户部侍郎的官位就到今天为止了。内阁立即拟召撤她的官。”
黄公公与太医面面相觑,见东方非不悦地走出太医院,黄公公立即追出去。
“首辅大人,没有名目……”东方非现在正是需要稳固势力的时候,无缘无故抽掉自己人,难道朝里风向真要改了吗?
“名目?这简单,黄公公你觉得这收贿罪名,影响治水工程如何?由该地县府先拘拿到案,再送往京师,我倒想看看她要怎么做!”
阮冬故简直是令他气得牙痒痒的,又怒又想挖开她脑子看看她在想什么。战事一起,他差人快马加鞭暗示她辞官以避祸,她却视若无睹,好,很好!既然她脑袋是石头做的,那也不要怨他痛下杀手了。
“首辅大人……可……阮侍郎回京了啊。”
东方非顿时停步。“回京?她每年回京日子还没到,怎么突然……是谁召她回来的?”他心思极快,立即猜到了答案。他不去内阁,直接快步走向皇宫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