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像吻另一个男人吗?”他扬眉问。
她也不过是鼓吹他统一使用同一张脸皮而已,有必要用这种强吻的方式吗?有点气又有点好笑,翻身坐在他的腰身上,当著他微愕的脸问:
“我会不会坐断你的骨头?”既然大家都说她胖了,她就当自己胖了吧。
“当然不会。”只是这种姿势不太雅观。这里是恭园,不管谁经过,一定会误会。何况,男下女上,他实在不习惯。
“好吧。”她拎著他的衣襟道:“既然你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
“不算欺负。”
“好吧,不算欺负,不过,朱大祥,我告诉你,不管哪张脸的你吻我,我都只会主动亲吻另一个,绝对不会碰你这种脸!混蛋,你要是整型我也认了,你每天变来变去的,我把第三个人认作是你,你觉得怎样?”
他皱眉。“你要愿意,我永远不露真貌,还有,我不是朱大祥。”
她不理,只道:“你是说我可以晚上跟你睡觉,然后睡梦里对著另一张脸流口水吗?”
“……”她说话是不是稍微露骨了点?“你迟早会怕的。”
“怕什么?怕你的美色掩去我的光芒吗?”她低声骂道,然后深深地叹息:“我从来不会觉得你的脸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在我家乡,你一定是天上的月亮,我永远也触模不到的人物。”
“上回是星星,这次又变月亮?”他沙哑。
“是啊,我真怕得用魔豆才能摘下你这颗月亮。”
“魔豆?”
“唔……跟登天梯的意义差不多。”他们两个人的世界绝对不是登天梯就可以来自去如。
如果她不再想回家的事,就留在这里一生一世;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很用力地怜他疼他,是不是可以扭转他灰暗古怪的想法?陪著他到老死,看著他发白齿摇,她不想在另一个世界里时时怀念他,却永远没有机会碰触他啊……
“半月?”反手扣住她的手。有点冰凉,他蹙眉,看出她的异样。
她喉口有点发热,说出来的声音有些颤抖。“殷戒,我决定要留……”
他心一跳,专注地聆听。
突然之间,有人惊呼——
“爷!不好了,元总管他……咦,您们在干什么啊?”
“真是奇怪了,你一个小小总管也能干涉老夫?”约莫五十左右富态的男子不悦开口。
“张家老爷,不是我要干涉,而是这奴婢卖身契在殷爷手上,张老爷强要她当张家妾室,毕竟不妥。”元夕生暗暗向怀安使了个眼神,要她先离去,她却看不懂他的暗示,让他气个半死。如果他早死,一定是活活被这丫头气死的!
“老夫听说这丫头由聂四爷那里转到殷戒手里,自然也可以转赠老夫了。”张老爷哼了一声:“你这小小总管是打哪来的?也敢跟老夫作对?殷戒怎会雇你这奴才当总管?”
元夕生生平最恨外人侮辱他的能力,不由得怒容满面,月兑口:“我是……”
“是出了什么事吗?张老爷这般生气?”人未到声先到,殷戒方从转角走出,身后跟著鱼半月跟一名奴仆。
“爷儿!”元夕生低喊,趁著殷戒出现的同时,巧妙地挡在怀安面前。
“殷老板,你来得正好。老夫不过是跟你的总管讨一名丫鬟过来,他在那里东推西推的,怎么?殷老板,你连一名小小丫鬟都舍不得割舍吗?”
殷戒漠然地看一眼林怀安,随即有点不悦地瞪向元夕生。“夕生,你好大的胆子,张老爷要丫鬟你怎么敢不给?去取出卖身契来!”
鱼半月想要探出头看个究竟,却见身前的背像长了眼睛,微微挪动身躯。
她瞪著这男人的背。他以为她是谁啊?天姿绝色吗?刚才她才跟这些老爷打过招呼好不好?
她转头低问那跟上来的奴仆:“卖身契是可以转来转去的吗?”
那奴仆讶异地看她一眼,以同样的声量道:“鱼小姐,这事很常见的。您没听说过吗?”
“没。这样是不是有点蔑视人权?”她自言自语,又看了他一眼,问:“对了,我是不是看过你?你叫什么?”
那奴才的表情真的占怪了,像没人主动问过他名字。他迟疑—下,答:
“奴才阿青,在元总管买进府的那天,曾在凉亭前见过小姐。”
她应了一声,看见本来在聚会讨论手稿的老爷们围了过来凑热闹看好戏。
“还不快去拿卖身契来?”殷戒微斥。
“爷,张老爷要的丫鬟是怀安啊!”元夕生咬牙道。
“怀安……原来是怀安啊,”殷戒蹙眉,状似苦恼道:“这就麻烦了。”
“麻烦?有什么好麻烦?”张老爷沉下脸。“你是说,你宁愿保住蚌丫鬟,也不愿买老夫的帐?”
“这倒不是。”殷戒微微一笑,又看了怀安一眼。“怀安跟元总管都是聂府过来的,张老爷也知道我是聂大爷的妻舅,聂府多少会关照我一下。怀安的卖身契的确是在我身上,不过却是要我找个机会收了她,张老爷,还请你多见谅,我要将怀安送给您,那我恐怕没法跟聂府交代啊。”
众人发出“原来如此”的恭喜声。
殷戒身后的阿青偷瞄鱼半月的脸色。她的圆脸微沉、眸半垂,像在思考什么,随即他瞪大眼,看见她缓缓伸出食指,用极为认真的态度戳上他的背。
顿时,殷戒的背部一僵。阿青几乎以为她是使出什么一指神功,想置殷戒於死地,再一定睛,只见她很用力很用力在他背上写字。
“这么美貌的丫鬟,聂府竟然会送给你?”张老爷心有不甘。“真不知道聂家的男人脑袋瓜子里装了什么!”
元夕生一向视聂家本命,容不得外人侮辱聂家,正要破口大骂,忽见殷戒心不在焉,像在专注什么,随即脸色大喜又顿时遽变。
“爷?”没见过殷戒脸色忽晴忽阴,是不是打算把怀安交出去了?怀安年纪虽大,但少根筋,很容易沦为被欺凌的妾室,何况对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啊!
噗哧一声,西门老板从转角走来,脸上笑得好阴沉,念道:
“殷戒,如果现在我拉掉你的腰带,会有什么下场?”
原本在看好戏的老爷们,立刻一致转头,震惊地看向殷戒的腰带。
那腰带一扯下来,自然是……
再一致转向西门老板。
西门老板一脸莫名其妙,骂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只不过是照著她……”
扇柄正要指著鱼半月,殷戒已是强压下脸上神色,转身打岔:
“西门老板,你要拉下我的腰带,让殷某当著诸位老爷面前出丑,那可是有失你的面子啊。”暗自投给她又恼又怒又喜的眼神。这女人……
“你你你……”
“张老爷。”殷戒嘴角噙笑:“改明儿个我亲自上玉行挑几分薄礼送过去赔罪,再跟您详谈限量印刷的事。”
张老爷惊喜莫名。南京的聂府玉行是分行,总铺在北京,专售各式各样真玉送进宫中,多少达官贵人买玉必指定聂家玉铺,在此哄抬下,价格不可不谓惊人的高价,他不过是一介南京小盎,自然乐得眉开眼笑,不再多作抱怨。
“对了,我请书肆的夥计拿来邸报,不知各位老爷看过没?”殷戒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接过某老爷的邸报。
“邸报?”鱼半月觉得有点耳熟,好奇地上前一看。
殷戒随口道:“宫办的报纸,由地方官传回,我这里还是抢先一步先拿到的……”难以察觉的停顿后,故意问道:“半月,你在你家乡没听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