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就是今晚睡在这里了?她看了看四周华丽的摆设,跟她所住的书铺是天地之别,但是——
“我不会动你,也不想动你!”他怒道。
“是是是,殷公子是个好人啊……那个桌上的饭菜真的不能吃吗?”
“你要吃请便,后果自理,我无法为你解决。”
真凶啊……一点也不像是那个请她喝早粥的好心公子。吞了吞口水,好像连他的气味也一块吞下肚子,思及此,浑身有点起颤。
他又走过来,见她这次只是锁住他的行动,并未流露出紧张。这个小泵娘的胆识倒不小,与她默默对视一会儿,才拉好罗幔,将她藏在床上。
即使是以床幔遮掩,也能看出她的发色隐约泛著红光,但愿方才没教那人看了出来。
一丘之貉啊。父与子都是一个样儿!他呢?会不会有一天也变了样?
“鱼姑娘,你睡吧,我就坐在椅上。”
“这样……真是热啊……”
“你要面对我,我也不反对。”
“不不不,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殷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虽然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从头到尾她连那个右都御史的脸都没有看过,不过是宁愿相信殷戒这个人的。
他应了一声,又坐回椅上。
她小心翼翼地倒向床被之间,目不转睛地盯著外头模糊修长的身影。
为了让她安心,他就坐在椅上并未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惊吓她。这个人算是正人君子吧?撇开他那一开始让她惊恐又恶心的吻,他确实算是很正派的了。
悄悄又抹了抹嘴。明知初吻不算什么,不过还是有点痛心在毫无准备下被剥夺了,现在仔细回头想想,他吻得又重又深,眸内却没有任何的情潮……如果不是性无能,就是洁身自爱过了头吧。这种话当然藏在心里,他是正人君子,她感激得要命。
只是……透过薄如蝉翼的床帏,注视他闭目养神的神情。是她的错觉吗?明明请她喝粥的是一个很普通很正派的书肆老板,但方才的殷戒虽然还是很正派,却有一种极端妖媚的错觉……
直盯著他普通的脸庞,她忽然恍然大悟。先前他靠得极近,近到她只能锁住他的眸,才赫然发现他的眼十分妖美……睫毛浓长得不像男人,妖美的黑眸像精雕细琢过的。上回喝粥没注意,是因为他那时和气,眸神温和如水;刚才他又凶又恶,美眸喷火,刹那间妖艳动人……
她吞了吞口水,不想再深想下去。这里不是她家乡,再多想什么也是无益,她一向喜欢孔武有力、拥有运动家体型的男人,殷戒这个男人,差太远,真的差太远了。
她慢慢合上眼,开始觉得有点倦意了。“还是我家乡好……我想回家……”真的好累。
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睡过一顿好觉,尤其最近天气变热,夜晚更是难以人眠。她真的无法理解这里的人怎么能够熬过盛暑?她一定会中暑的!
“殷公子?”
“嗯?”
“天要亮了,你要叫醒我。”
“这是当然。”他答道,听她没有声音了,她的身子也放松在被褥之间,像沉睡了。
他暗叹口气,抹了抹嘴唇。他的身上沾了其他女人的香气,唇间则是她的气息……她的气味并不是不好,只是他一点都动不了。
丙然啊……只要他不刻意培养,他的心如死水,他的身体一点冲动跟反应都没有。
这就是他必须承受的下场吧。
“鱼姑娘?鱼姑娘?”
她睡眼惺忪地张眸,看见罗帏外站著一个人,这个人好生的眼熟——
她叹道:“天亮了吗?”
“要亮了。”
“好快……”她起身掀帐下床,一头凌乱的及肩短发略微汗湿地服贴在她小小的头颅上。
“有这么热吗?”他讶异月兑口,瞪著她赤脚走去洗脸。
“热死了,如果有一天我死於热浪之下,一点也不意外。”她用力拍拍脸,然后振作起来,盯著自己赤果的脚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没穿鞋,又定回床旁找鞋。
这女人根本还没有清醒吧?
见她要去开门,他赶紧抓住她。“你做什么?”
“不是要闪了吗?”
“不是往那里!”他暗骂,拉著她往窗口走。半掩的窗外白雾一片,她用力吸口气,顿时清醒几分,也吓醒几分,连忙抬头看他,对上他那一双微恼的美眸。
“殷公子,你的意思是……跳窗?”这里是二楼吧?
“有我在,不打紧的。”他随口说道:“只是对鱼姑娘要失礼了。”
“失礼?”他老是在说失礼。换句话说,以这个时代的礼节来看,他已经吃了她很多豆腐吧?
他平静道:“我抱你下楼。”
“呃……殷公子,你要跳楼?”走门口不也挺好?有必要到跳楼的地步吗?
他看穿她的心思,暗叹她一点掩饰也不会,解释道:
“二楼有右都御史的人,就算走下楼大门口也有龟奴守著,他认识我。”
“那你一定很常来,才会让人家印象深刻。”
青筋跳动,殷戒暗暗告诉自己没必要跟她说他从不在天乐院过夜,遂深吸口气答:“趁著窗下无人,我抱你离开吧。”
“公子,你确定你可以完整无缺地落在地上,不是摔喔?”
他瞪著她。
哎,那双美目又喷火了。
她深吸口气,低声学他:
“殷公子,我有惧高症,我也要失礼了。”语毕,上前紧紧抱住他的纤腰。
他暗暗吃惊,瞪著她的头顶半晌。这女人一点也不害臊,暗自咬牙,说道:
“鱼姑娘,请别失声尖叫。”左手压住她的腰,确保她不会临阵松手,随即一跃出窗,未及落地,便跃上高墙旁的枝干,飞身出天乐院。
出了天乐院,他双足未点地,头也不回地奔离。
白雾蒙蒙,伸手不见五指,他奔了一阵,算了算时辰方止住脚步。
怀里的小蚌头还是紧紧抱著他不放,他皱眉道:
“鱼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她颤颤张开眼,哑声道:“落地了吗?”悄悄张望,发现自己置身在巷间。
有没有看错?不是才在天乐院吗?
“你出了街,就会有人。”他平静道。
她慢慢松了手,确定双腿踏在地面上,有点吃惊地抬眼看他。“你……动作好快,”刚才真吓死她了,从那一晚三楼掉下来之后,她就怕高。他是会轻功吗?天,有这功夫,何必慢吞吞走路?
这个殷戒不只是书肆老板,还有一身武艺,简直深不可测啊。
他哼声。“跟真正的练家子相比,我还不算快。”跟她说这些做什么?见她红发飞扬,这样稀奇的发色,要让右都御史见了,只怕真要踏蹋她了。他咬咬牙:“你快回去吧,别教我一番苦心浪费了。”
“殷公子,你还要回去?”
“这是当然。”见她眸里充满关心,他无所谓地说道:“他若闯进房里,我就说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他要找遍天乐院我也不会干涉。”
他真是个好人啊,即使在她家乡也不见得能找得到像他这样的人吧?她有点腼腆,将红发撩到耳后,说道:
“殷公子,如果在我还没有回家乡前,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量跟我说,我能做到一定会去做。”
他微微一笑,随意摆了摆手,当作听见了她的话,然后反身就走。
“殷公子,我中午会再上封湩书沄看看你回来了没。”
他回头,古怪地看著她。
“如果右都御史找你碴,困住了你,我—定会去报官,不,如果官官相护,我一定煽动人群想办法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