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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及时行乐 第26页

作者:于晴

自她来阮府作画后,从未听过她如此快乐地大叫,阮卧秋皱起眉头,低声问:

“杜画师现在在做什么?”

“嗯……爷儿,她现在正抱住那个据说是她爹的男人。”陈恩很老实地答。

为了半个月之后的验明正身,阮卧秋辟出一间客房当作画室,尤其她爹突然来了,自然不能让两人共处一间睡房。

这两人待在这间画室一下午,凤春说他俩也没出来用饭……她爹不是自尽了吗?两人年岁相差不论如何推算,都不可能会是父女啊!

夜里,秋风吹过树叶,发出诡异的沙沙声。他闭目,不想让无谓的疑虑扰乱他的情绪。

等到约快三更的时候,画室的门开了,她带笑的声音响起:

“爹,你今晚真要睡画室?”

“嗯,我很久没动画了,不多画几笔,怕生疏了。三衡,你先回房吧。”那斯文淡然的声音实在不像是有了二十岁女儿的父亲。

“晚安了,爹。”

那踏实的脚步走了几步,她爹平实无波的声音响起:

“三衡,我记得你最怕鬼了。这么晚回去,自己千万要小心。”

阮卧秋闻言,白布下的眼睛遽眯。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她带笑依旧:“我明白,爹。”

门关了起来,脚步声慢吞吞地走出院子,站在树旁等候的阮卧秋,轻唤:

“杜三衡?”

刹那间,他听见她倒抽口气,声音忽然消失,像是双手紧紧捂住嘴。他心知她受到惊吓,连忙伸手拉她入怀,怀里的身躯不住轻颤,他立刻用力抱住她的身子。

“杜三衡,是我!”他在她耳边低语。

饼了会儿,轻颤渐止,她的笑声有点迟疑,也有点结巴:

“阮、阮爷,你吓著我了。”

“这世上没有鬼的,你到底要我说几次?”

“是啊……见了你,才相信是没有鬼的。阮爷,你抱我抱得好紧啊。”真是让她心跳如鼓呢。

听她语气带笑,似是无事。他心里微恼,放开她,压低声音道:

“你这女人!”五指滑到她的手臂,反抓住她的手指。若不是她手心又在发汗,真又要被她这若无其事的笑声给骗去了!

“你明知我双眼失明,只能凭著声音来揣测,你老是不肯透露你的情绪,要我如何长久跟你相处?”

她怔住,月兑口:“长久相处?”这句话真是意味深远,让她不由得抬头注视。

夜太沉,看不见他微红的耳根。

“阮爷,你这句话是会让我胡思乱想的呢。”

他哼了声,扣住的动作不放,道:“你带我回秋楼。”

“是是是。”她也不问陈恩那孩子去哪了,回头看了眼画室,画室内仍有烛影,她不再留恋,牵著他往秋楼的方向走去。

夜里的阮府,四处可见东方非的随身武士在守夜,她随意看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只道:“当个官也真辛苦,还得防刺客。”

阮卧秋闻言并不多作评论,反而问她:

“陈恩说你跟令尊没出来用晚饭。”

“是啊,我爹在教我如何作画……”她偷觎他,随时都有挨骂的准备。“阮爷,你虽眼盲,可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出我并不如众人所说的那般有天份,你别气我啊,杜三衡之名会在画界传出名号,实在非我跟我爹预料之内。不论是田老爷的仕女屏风或者流传市面的画作,全是我爹跟我一块合画的。”

“两人合画?”

“说合画是抬举了我。”她笑叹:“一张油画里,只有三成是我画的,若画不好,修补的功夫还仗我爹呢。他曾是宫廷画师,姓名在宫中有记载,他不想姓名在坊间曝光,于是就用我的名了。不过,阮爷,画肖像的技巧我是有的,只要你别太计较功力如何。”

他停下脚步,连带著让她跟著停下。

“你曾说你爹自尽了。”

款款,这么久的事还记得。她扮了个鬼脸,笑道:“我爹是曾要自尽,可惜失败了。”顿了下,唇掀了掀,终究隐忍下来。

他仿佛察觉了她的异样,皱了眉,然后说道:

“我看不见你的神情,自然不能得知你的心事,如同我看不见你的长相,自然无从想像在你脸上表露出的喜怒哀乐。”他平静地说:“也许,终其一生,我只能凭借想像,幻想你的长相、你喜怒哀乐时的神情,而无法让你的真貌烙进我的眼内,这样也可以吗?”

杜三衡闻言,先是愣了愣,后而想透这平静陈述下的真正涵意,顿时一阵错愕!

他他他……他这是在许下诺言吗?

“杜三衡?”收紧指间力道,将她握得紧紧的。

“阮、阮爷,你你你……”真是没有用,模上发热到自己不用看也知晕红的颊面,暗恼他的情意来得这么突然,连点心里准备也没有。情意啊……她咳了咳,唇抹笑道:“阮爷,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实在太好奇了!

“哼!”

款,就知道他这个样儿。她模模鼻子,认了命,嘴角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翘起。

“阮爷,你看不见我,那真是可惜得紧。不过也无所谓,我看得见你,那是最重要的了。大不了以后我天天告诉你,我的相貌与穿著,久而久之,即使是幻想,也有八成像我。”

视线慢慢移到交握的十指。这么纯情啊,连点逾矩的行为都没有……这大概是他的极限了。喜欢上一个太过正直、不解风情的男人,不知是好是坏啊……但肯定她会憋得很难受。

她垂下眸,再抬起时,又是满面笑容,轻声道:

“阮爷,从小我爹就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我还记得有一年,他带我上城里吃饭,正好遇上了个高官为民牺牲,他告诉我,只要一年,就没人会记得那高宫的所作所为,不如自私点,为自己打算……他还教我,有些事就是预先知道了,也不要说出口。”顿了顿,她带笑的声音飘散在夜色之中。“我知道他在警告我,因为从小到大,我的眼睛一直看著他,看到连他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我爹曾是宫廷画师,在宫中为皇帝老爷作画,四海升平图、射猎图、平乱图,他都与其他画师合画过,甚至皇帝的宠妃他也画过。阮爷,你猜,一个画师最害怕遇上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她笑。“阮爷,你当官最怕是有冤案发生:当个画师最怕是日久生情。尤其画人像图,画师的眼必须时刻追逐著对方,我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迷恋上先帝的贵妃;而我也步上他的路子,时刻追著你——”在她眼里,当肖像跟他有了明显的差别时,她的芳心就已遗失。应该叹气,但叹不出气来,反而很高兴让自己中箭落马的物件是他。她敛神,再继续道:“我爹虽迷恋那贵妃,可惜先帝一死,亲近的妃子殉葬,他因此退出宫中,后而收留我……”

“收留你?”难怪年龄如此相近。

“是啊。”她笑:“原本该称他一声叔叔才是,但他怕没有血缘,我会排斥他,于是干脆就叫我喊他一声爹。”

他皱眉,收紧五指的力道,道:“听起来他很疼你。”

她应了一声。“我爹是挺疼我的,巴不得将所有的画技教给我,可惜我始终不如他愿。我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夜,我口渴,起来喝水,看见大门敞开著,爹又不在画室,我走到门口,瞧见他……他站在芭蕉树下被个绿衣女鬼用绳子勒住……”

“你看见的一定是芭蕉叶!”

她回神,目不转睛地盯著他,脑中却想像那一夜芭蕉树下的女鬼……身子一颤,紧紧回握住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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