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聂四。”
“原来是聂四公子啊。”她笑:“那咱们坐阵的是你喽?”
“这是当然。想要聂四垮,我不出门还有谁能?”
她笑叹:“三哥,你一定每天都摆著这张脸在信局里走来走去吧?”
一片死寂。
直到西门笑咳了咳,想要说话,才听见西门义很轻柔地问:“小六,我的脸有问题?”
她摇摇头,笑道:“三哥生得好,是众所皆知的。可是,三哥,我记得我离家前,你的脸好像还没这么阴险毒辣,人人一看当然会害怕,不如我来帮忙吧。”
他冷笑:“凭你?你也不过是个信役而已,能撑得了什么大场面?”
厅外有人在敲门。
“谁?”他没好气地叫道。
“义爷,隔壁的聂本信局空无一人哪。”厅门外,信役在报消息。
“哦?”西门义奇怪道:“南京城的百姓打算杜绝跟外头的来往吗?连信也不肯写了?”
“不不,那些人,都跑来咱们信局寄信啦!”
西门义暗讶,连忙开门。果然听见外头喧哗不已,他一头雾水,问:
“这儿是被谣传生金子了是不?才一会儿功夫,全跑来了?”见到外头的信役在努努嘴,暗示他这个主人。
他慢慢地转回头,瞧见西门庭在微笑。
“你做了什么?”她还不到那种绝世容颜,可以让众人失神。
“我?”她还是一贯很有趣的笑。“我只是在他们那儿走一圈,然后跟大哥回来这里而已。”
“怎么可能?啊,莫非大哥你在那儿发话说小六是……”
她摇摇头,一头束起的长发也跟著摇动。食指指著自己,说:
“我只是笑了一下。”
笑?她的笑有什么稀奇的?正当这么想的当口,就见她慢慢地露齿一笑。
顿时——西门义沉默著,然后指著她,定案:
“就由你来负责东西信局了!”
第八章
“舅——子——三——舅——子——”
划破天际的叫声惊动了大街上的男男女女。个个循声看去,就见远处黄沙滚滚,路过之处,人人掩鼻猛咳。
“舅子!你化成灰我也识得!何必拿背对著我?我跟挺之会很伤心的呢!”
挺之?有点耳熟,才这么想的当口,西门义缓缓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大腿被某个陌生男子抱住。
“阁下是……”他勉强算是很有礼貌地问。
那年轻男子细皮女敕肉的,很可怜兮兮地抬头对上他。
“舅子,我是你妹夫拾儿啊。”
“拾……儿?”这名字也有点耳熟。“我不记得我有妹子可以让我当舅老爷,也不记得有个叫拾儿的妹夫,阁下不放手,我就一路拖你进官府!”
“不会吧,挺之没跟你说?”
“我不知道挺之是谁。”
“挺之就是西门庭啊!我是聂拾儿啊,聂家排行老十,今年终於回南京,要向西门家求亲。我多诚心,一回南京不先回老家,就来找舅子攀关系!”
西门义的脸色微微一变,注意到全南京的三姑六婆都挤过来了。
“你就是那个聂拾儿?”
聂拾儿犹不知两家情结,讨好地笑:
“我就是那个聂拾儿。舅子,挺之都跟你说了吗?”四周对著他指指点点,他一脸茫然,不过他被人指点惯了,就当街坊邻居没有见过他这么俊俏的男儿郎好了。
“小六连提都没有提到你。”西门义阴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要闯!聂拾儿,难道你不知道聂家与西门家的关系吗?”
他闻言微讶,试探地问:“是亲家?”
“你我两家皆是男儿身,哪来的亲家?哼!”见他张口欲言,怕他说出小六的性别,西门义抢白:“你分明是在装蒜,在这里随便问一个路人,都知道你我两家的关系!”
“是仇人。”围观的某人很好心地解答。
聂拾儿一脸茫然。“仇人?我家的谁,杀了你家的哪只鸡?还是你家的谁,不小心踢了我家人一脚?”若真有仇,挺之怎会不知?
“你尽避耍嘴皮吧!”西门义一看此人就讨厌,尤其他头上还冠了一个闪闪发亮的“聂”字,分明逼他敌视聂拾儿。“你这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别妄想碰我家小六!”
“我……不能人道?”他只是前一阵子常拉肚子而已,还不至於不能人道吧?一见四周百姓猛点头,聂拾儿不由得松手。
三人成虎,何况众口铄金?他抚著发颤的胸口,喃道:
“没这么严重吧?我一向洁身自爱……我的第一次是在……南河镇上,易容跟师父去办事,半路上被人见我俊俏,硬生生地拖进妓院里……最后,不得不从窗口跳楼,也不能算第一次啊,咦,原来我一直守身如玉……等等!等等!三舅子,你走这么快我怎么追……耶,这位仁兄,你长得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儿看过你?”
“你眼力一向过人,记忆力又好,怎么会不认识我呢?”一身白袍的青年持扇苦笑:“我只不过看这里围观人多,过来瞧瞧,算了,你就当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吧!”
“四哥!”聂拾儿立刻改抱住他的大腿。“你不要不认我啊!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好不容易才赶回来,至少你得告诉我,到底是哪个混蛋跟西门家结仇的?”
“是我。”
“咦?”
“现在,大概加上了一个你吧。”聂四很好心地说。
“我?”
※※※
敲门声响起。
“谁?”
“六公子,我送消夜来。”
“消夜?”原本打算上床睡觉的西门庭,又一跃下床,东起头发,拉好衣襟开了门。门外有名家丁拿了一盘桂圆糕,他一对上她的眼,就一直眨一直眨著。
“你在玩什么啊?”她失笑,认出了他是谁。
“你果然厉害!”他连忙将她推进门,紧紧地拴上门闩。“你说你光看我的眼,就知道我是谁,这下我可相信了。”
“……”那种故意耍皮的眼神认不出来,她怕会被他活活掐死。
“哼,挺之,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他不愿以假面面对她,便撕下面具,露出很哀怨的俊秀脸庞。“你没把我的事上呈你兄长吗?”
她微微一愣。“我交朋友也要让大哥他们知道吗?”
聂拾儿闻言,眯眼瞪著她。“你再说一次。什么交朋友?”
“……我们是好友,对吧?”她试探地问。
深呼吸、深呼吸,再吸一次,不然会被气爆。他向她伸出手,她迟疑一会儿,才握住,随即,她整个人都被拉进他的怀里。
“西门庭!是我的表态不够,还是你太蠢?我连本名都告诉你了,难道你还想装傻……”不对,抱起来的感觉不对。他更加用力抱紧她,肚子里的气在刹那间消个一乾二净。“挺之,你、你……很柔软哪……”糟,不行。连忙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眼角忍不住偷觑她。
她还是一身男装,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优雅,只是胸前好像有点……曲线了。他用力吞了香口水,把眼睛往上吊,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软玉温香啊……本来还以为她长年被“缠绑”,应该很小,刚才……不能再想、不能再想,再想下去,他怕夜深人静,他会性情大变。
西门庭很有趣地看著他表情三变,笑道:
“大哥暗示我,即使我扮男装,也不用太过刻意,南京城的百姓爱怎么传就怎么传,最近天有些热,所以我就……”
“原来如此,你大哥真是贴心啊。”他酸酸地说。
“我发现,每回我一提大哥,你的语气就像吃了腌梅。”
“那当然!”他低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容许自己喜欢的女人,嘴里喊著大哥、大哥的!我要嘴里老喊著大嫂大嫂,你酸不酸?酸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