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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十郎 第19页

作者:于晴

忽然之间,她的视线停在他的眸瞳里,良久,她才很有趣地笑:

“方兄弟,你真像是我认识的一名故友呢。”

“故……友?”

“是啊,我这个朋友他贼头贼脑,贪性很重又娇贵,我还记得,他有一个生死至交,泄露了他一个秘密。”

谁?是谁泄露的?方果生揣测不安。是老赵?还是奉剑尧?不论是谁,都没有人与她独处过。

还是,她在试探他?

哼,想试他?也不想想他的功力多高深,他绝对相信就算他扮成三哥,同住一家的四哥也绝对看不穿;连自家兄弟都看不穿了,世上还有谁能看穿他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

“你朋友的秘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先说,你在厨房做什么?”

说起这个,他就得意。“我在厨房做点爽口的面,我曾在其他大户人家的厨房做过,多少学会一点,你若要尝,我马上去拿。”真的不是他要说,老顺发的厨技真的好糟,糟到他边吃边吐,宁愿自己做饭菜。

“你一定还会缝纫、饮诗、千杯不醉、打算盘、画画,反正每行每业你都专精一点,是不?”

“你怎么知道?不,我是说,我在这么多地方工作过,你都猜得出来?”他内心充满惊讶,难以置信。

她展颜开朗地笑:“我那个朋友的生死之交说:因为他长得很娇贵,所以人人都以为他就是个娇贵的大少爷,有时,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外貌给骗了,以为自己就是那样的性子。”

“……这是你说的那个朋友的生死之交说的?”方果生的双眼睁得大大的。

“最后一句,是我补的。”她笑。

“……”她果然认出他了吧。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要论观察入微,世上的人比比皆是,为何只有她认出来?是她眼太利,还是他在她面前特别笨拙?他的自尊好受伤啊。

“方兄弟,再过了两个月我大概会回南京城吧。”

“啊?”

原本唇角眉梢处处是趣味的笑意,被有点无奈的笑、有点无所谓所取代。

“从小到大,我没想过要做什么事,直到有一天,看见民信局在徵人,我就想,在民信局里做事,可以四处跑,也许能为小弟找到良方。於是,我就做了,做到现在,一直恪守本份,可是,我二十了。”

“你……还不算老啊。”

“嗯哼,一朵花就算被层层包住,只要到了盛开的时期,仍然会有人闻香而来。”她笑叹:“就算一辈子想要处於两者之间,终究,还是掩饰不住啊。”

方果生想起方才高朗少不由自主地模著她的头发。

那种对异性的吸引,即使她极力掩饰,也会因她的年纪渐长而逐渐散发女子的气息。

连她都察觉到了,只好回老家吗?

不得不承认,她处事有著男子的爽快作风,又有女子的优雅,更有随遇而安的特性;没有男子的粗枝大叶,她也不计较人生得失……不会吧?才通信几年,相处过几日,就把她模得这么透?原来,他这么注意她吗?

身侧的五指微微勾起,成拳,家想要抓住什么,然后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强迫自己松开。

“西门哥哥,你要回南京……你笑什么?”第一次瞧见她难以控制地“喷笑”出来。

“没,听你叫一声西门哥哥,我真是……觉得挺有趣的。方兄弟,你来老顺发做得惯吗?”

“有得吃、有得住,很习惯呢!”他讨好地说。

“那就好。像我,虽然有什么吃什么,可偶尔,也想让嘴刁一下。每当此时,我总想起我的至交,他曾在信上写著,非美食难以入咽,可他又说他易容之好,世上无人可比,而他的易容,我是见过的。一个易容之技冠天下的人,一定很讲究神韵、气味、肢体动作,说话方式跟该有的饮食习惯,他常易容成旁人,我猜他一定得配合吃些他不喜欢的食物。”

方果生脸皮抽搐。“西……西……”在她没说破之前,他抱著一线希望,就是不甘愿莫名其妙被她认出来。

“别再叫西门哥哥,怪恶心一把的,叫我挺之就好。我大哥叫我小六,同事叫我阿庭,我这个字只有一个人在叫,我想现下他大概在天涯海角,搞不好这一辈子无缘再见了呢。”

“挺之……哥,我、我刚听顺叔提到,今天晚上有个神秘客人来。”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等待下文。这人绝不会无故出现在这里,必定跟今晚的客人有关。

“这客人,据说是个官。”食指举到唇间,方果生神秘兮兮地靠近她一步,随即像闻到她身上什么味道,神色虽然没有变,但又巧妙地退了两步,轻声说:“他来做客得保密,你连其他人也别提啊。”

“哦,好啊。”顺叔有认识朝廷命官吗?

方果生微微垮了脸。这女人,也太无所谓了,至少得问问前因后果吧!

仿佛看穿他心中抱怨,她又补了一句:“这朝廷命官来小小民信局做什么?”神色表露趣味。

方果生很有成就感地压低声音道:“据说,是朝中有高官传递私信,托老顺发送这信,收信的官员为表敬重,特地选今晚来拿信。”

她走近他一步,发现他很小心地倒退一步。她好奇问:“现在还有这么清廉的高官,送私信竟然不托驿站?”

“那当然,据我所知,是有这么一个。”方果生的鼻子翘得老高。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的至交曾在信里告诉我,他有一个大哥,位居朝廷高官,为官很恶毒很贪污,可是骨子里是很清廉的,这么充满矛盾的话,我还是头一回听见。不知道是不是跟方兄弟嘴里说的是同一个人?”

他连有个兄长在朝廷做事都告诉她了吗?那他到底还有什么没有说的?可恶!他写信时必定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把所有的事都不小心说溜了。

“反正……”他清了清喉咙,很可爱地说:“总之,挺之、哥,今晚你就别出房,拉屎拉尿都在屋里解决好了……”他皱起眉,抚上肚子。

“肚子不舒服?”她很好心地问。

“是、是啊……”

“有点急?”

“满急的,挺之哥……”

“你放心,我回头帮你拿纸去,你快去吧。”

她的话方落,方果生便迫不及待一溜烟地消失在她眼前。

“这人看起来很结实,可是外强中乾,动不动就跑茅厕……”她喃道,随即又笑了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心里有点兴味……兴味之中有著淡淡的甜意。又见面了……她怎么会这么高兴呢?

第七章

入夜后的老顺发,静悄悄地。

一抹黑影偷偷模模、蹑手蹑脚地潜往后门。他东张西望,确定大夥都已经入睡,然后悄悄拉开门闩。

他探出门,看见大街空无一人。不会吧?这些混蛋这么聪明?眼珠往左移,看见石敢当的后头好像有影子,他暗暗咧嘴,轻喊:

“是驿站的大哥们吗?我是飞哥派来的细作啊。”够白了,不怕对方听不懂。

丙不其然,两旁石敢当的后头露出好几颗头。他咧嘴笑著,表示自己很和善,是自己人,通常这招很有效。

“你就是捎信约今晚的方果生?”张大有小心地问。“老朱呢?怎么打他离开驿站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身影?”

“飞哥说他去处理后事,不,他的意思是先铺好后路。”方果生小声说:“快点进来吧,别让打更的瞧见,那可又要麻烦了。”

驿夫们互看一眼,缓缓起身。方果生见他们个个没拿武器,先是惊讶,后来再听张大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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