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法让你失忆,我只知道,现在我喜欢你,想碰你、想让你快乐、想让你天天笑著。”他将他的真心赤果果地掏出来。“我只知道这一辈子,我唯一想守著的人就是你。”
“我……还是觉得阿碧与你最相配,你不把握机会,缓筢悔的。”她轻声喃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未置一词,就那样站在她的面前。
未久,垂下的视尾瞧见他的靴子动了,往外侧移开,随即,原本充满威胁性的双臂也从她的两侧撤离了,她迅速抬起眼,只来得及捕捉他的背影。
本能地,她追了两步,然后想起什么,硬生生地停下。
“也好……”她喃喃著,近乎发呆地看著他愈来愈远的背影。
她的内心里有一处腐烂发臭的地方,即使平常她装得再云淡风清、装得再洒月兑,它依旧存在。
“如果……你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遇见我,那有多好……”就算那时她只是个孩子;就算她还不懂什么叫绵绵情意,他也一定会打动她的。“或者……我失去记忆了,让他救起……”
一时之间,所有的幻想都在脑中轮流过一回,一直到最后,她才回到现实,看著他那头充满光泽的长发离她愈来愈远——
“现实啊……”她苦笑。现实不就这样吗?
情意来得太晚了。
第八章
“去做个牌位吧。”
“牌……牌位?义少爷,小少爷还没死耶……”
西门义瞪身边的小厮一眼,斥道:“你跟了我多少年,连我这点心思都抓不住吗?”
“小的明白了!只是,牌位要怎么写?写……『纵横天下数十年的商业奇才西门义』,义少爷,你觉得这形容很不赖吧?”
“……我若是西门永,现下你这狗奴才已经被打死在当场了!我闲著没事干要你写我牌位做什么?瞪大你的狗眼,瞧瞧角落里的那一团是什么?”
苞在西门义身边十年的小厮顺著主子的视线,瞧见守福院的角落里——
“哇,什么东西发霉了?”他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恩少爷的园子里出现一个……妖孽?
所谓妖者,就是跳月兑一般老百姓所能理解的常识范围外,而又有生命迹象的物体。
“真的好像在呼吸耶……少爷,咱们快去请道士啊!”
西门义暗地翻翻白眼,斥道:“下去下去!要你这奴才等於是浪费米粮……对了,你要真敢给我去请道士,让人耻笑西门家,下半辈子你就不用在府里干事了。”语毕,漫步走向守福院的角落。
那角落,有个人很不雅地面壁蹲著。
会认出来那是个“人”,还是从那一头很眼熟的头发认出来的。
“混蛋!混蛋!你简直是我看过混蛋中的混蛋……”
“我还当这里是哪朵乌云掉下来不肯走了呢!”西门义站在他身后冷冷道:“瞧你这什么样子,简直让人见笑了!”
“我现在很想揍人,你要不要试看看我的拳头?”与角落同化的西门永连头也不回的。
“哈,一个只懂得用拳头的人,我怎能奢望他讲理呢?”
“讲理只会让一个蠢蛋变混蛋!宾开!”
西门义本要如他所愿,反正他从小到大就跟这小子天生不对盘,正要转身离开的同时,忽然想到他可以不在意,身为西门大家长的西门笑却万万不会不在意。
思及此,西门义眯起了那双后天练就的阴沉眼,慢吞吞地蹲下,手里的扇子随著他的心绪有一扇没一扇的。
“姓广,京城人氏,目前住在某家客栈,客栈前有永福居的茶博士轮流守著……总算瞧我一眼了,你可别误会,我压根不想理会你的事,是咱们被迫同姓,闲言闲语自然会流传到我这儿来。”
“你是不是真想尝尝我的拳头?”
如果附近有巨石,他一定要狠狠痛砸西门永的脑袋。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脑袋会比你的拳头还要大?西门永,那是要让你去用的!这么大颗的脑袋不去用,你去用一个小小的拳头,你一辈子的成就会有多大?你还记不记得我十二岁那一年,你一拳打晕我,事后我用什么方法报仇的?”
“忘了。”
西门义的脸部在抽搐,咬牙切齿:“你十三岁那一年,用你的左拳打到我必须躺在床上三个月,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如何回害於你?”
“西门义,你是娘儿们吗?谁会记得这种小事?”
西门义暗暗深吸口气,努力暂停脑中大量如何揍死这小子的幻影。
“你跟那姓广的,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是不清楚。不过,他不是好名声之人,你也别费力跟他斗……哟哟,终於有能够引你注意的话了吗?我可不是暗示你斗不过他,要比拳头,你一拳就可以打死他,但动手打死人是要吃上官司的,你没必要赔上自己的命。他啊,在京师闹了点事,来这儿避避难,别费事跟他斗,迟早他还会再犯的……”
“他闹了什么事?”
“嗯……不是十分清楚,不过他性子太少爷气,若没有痛改恶习的决心,只怕京师广姓迟早会烟消云散。”所以说,一个人的性子自幼大致抵定,就像西门永一样,自幼暴行,长大了一样月兑离不了冲动易怒的个性;要他说,他会说这家伙早晚让西门家丢脸。
“迟或早吗?”西门永慢慢握住当经打遍天下无敌的铁拳,心中已有了计较。忽然间,他起身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
“找大哥。”
“找他?他昨晚处理失火的商行,才刚沾枕,你去找他是想累坏他吗?有事找我一样。”
“哼,你行吗?”
“至少比你行。论商,我跟在大哥身边多年,别说学了十成十,连大哥都不及我阴险狡诈;论要在男女情爱上动手脚,我可是一肚子坏水,谁能比得我阴?”
西门永闻言,瞪著他。
“男女情爱……你有经验?”
“我孤家寡人的哪来的经验?”
“那你哪来的一肚子坏水?”想要他?
“哼,所有的奸计我在脑中逐一演练,从没失败过。”
“……”他一向知道西门义不笨,甚至有点小聪明,也很清楚如果今天老大哥不是西门笑,而是西门义的话,西门家的家财会暴增,只是走出府邸很容易被人从背后砍而已。
突然间,他有点同情西门义在脑中视作演练对象的姑娘,真的。
“你若怕我耍阴,没关系,咱们可以『以物易物』……好吧,看你坦率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明白。你看见我的头发没?”
“你又不是光头,我自然看得见。”
“我啊,这一辈子最难堪的回忆,就是有一年我听信某人的建议,每天睡觉前将头枕在烂泥巴上头,以为如此就能让我的发色变佳,结果——”他拉过一撮长发到西门永面前。“你觉得如何?”
西门永漫不经心瞧著那带著杂毛的黑发,很直言:“不就是头发吗?”
“是,是头发。我三年前的头发还没这么糟。”
“那人真够胆,竟然敢骗你。”
西门义瞪著他,咬牙道:“他的确够胆!这还不是我最难堪的回忆,当我躺在烂泥上时,大哥走进来……”
“哇喔,大哥八成以为你中邪了。”
“对!你猜中了!那是我一生中最可耻的回忆了。”当时笑大哥的眼神,他永远也不会忘。“好了,『以物易物』就是说,你告诉我你保养头发的真正方法,而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我甚至可以教你追老婆。兄弟够情深了吧?”
“……”
“如何?很划算吧?”
“是不是有一句叫急病乱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