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有心要吓你。”眼熟到天天都见到的男人拎著茶壶,向她晃了晃。“凉糕配茶好,既然你住在永幅居,可不能与茶断缘。”
她呆若木鸡。
“怎么啦?我真的吓著你了,是不?”
她的视线缓缓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见状,笑得掌心朝上。“嗯?我可没藏什么东西啊。”
她的喉咙抽紧,瞪著那只手。
“你……你……什么时候在那儿?”她颤声问。
“才来没一会儿。在门外叫了你几声都不理,我还在想你是不是打起盹来呢……愿儿?”
“如果我一直没开门,你要怎么办?”
“那自然是推门而入啊。”
“可是,我锁得很紧。”
西门永虽不解她为何执著在门开不开的上头,但她若有求,他必应,何况是小小的问题呢?他坦白道:
“若是锁了,就踹开门吧,除非确定你安好,不然我不放心。你脸色好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直觉要伸手拉住她,她连忙缩回,叫道:
“不要!”
西门永见她怪里怪气的,剑眉一摔,很不爽地说道:
“你在发什么疯?若是病了,得找大夫的!”
“等等,你别进来——”在心里,她努力想要关上门,却见他似真似幻地大步走来。
“宁愿,你在搞什么?”在她圆眼的凸瞪下,他的厚实大掌贴到她的额面。“有点热,还不算是受风寒吧?不过预防万一,还是找大夫来瞧瞧吧……哇,你脸色怎么红得这么快?”由白转红,厉害!这种境界连他都还达不到呢。
她有些恼怒地,用力推他一把。
“谁叫你进来的?”
“不进来,难道让你等死吗?”
“我死了就我死吧,本来我就是一个人的!要你多事!”
西门永瞪著她,瞪到鼻子都快喷火了,最后他骂道:“不想理你这疯婆子!傍我滚回你的房间睡觉去,大夫来了我去叫你!要敢不给大夫诊,我就……就不给你菜吃!只有白饭,没有菜!混蛋!”
他瞪著她,她也不示弱。大眼瞪小眼的,瞪得她眼睛好酸,最后,她终於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没好气:“笑什么?”
“没,我只是在笑,你很想揍我,却碍於我是弱女子,只能拿吃白饭来威胁我。”愈想愈好笑,只好掩嘴猛笑。
俊脸微红,他撇开视线,用力哼了一声,当作没听见她的话。
这人,真的是个好人啊,而且,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的好人。
如果,她是完美无瑕的,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而现在,只是好朋友而已。
好朋友而已。
※※※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义弟……”
“咱们在这里坐了也有一炷香的时间,连个人都没来招呼!这样也能担起茶肆的生意来?”
“永弟生意忙,咱们是自家人,自然可以等。再说,连半炷香的时间都还没过,你太挑剔了。”
坚持一炷香的男子,原本拿著扇子的,有一扇没一扇地,颇具翩翩风采,然而当他听见兄长的偏袒之心时,白扇停住,半张阴沉的脸庞缓缓从扇后露出来。
“大哥,你认为我在找他麻烦?”
“不,你不是找他麻烦,你只是太担心他了。”
“我担心他?这句话,不如我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自从那家伙说要接家里茶肆后,你就高兴得不得了,成天让他跟著你,教这教哪儿,我都要以为他是你哪儿蹦出来的儿子呢。”
西门笑闻言,失声笑道:“你这句玩笑话,真是有趣。我跟永弟年岁上只差了几岁,当我儿子,那根本不可能。”
有趣?西门义的脸垮了下来。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人完全听不懂他尖酸刻薄的讽语吧。
“哎,永弟!”西门笑瞧著窗外。
西门义回头一看茶肆是以园林建造的,小桥流水竹屋什么都有,极居隐私,来者大多是有能力附庸风雅之辈,他与西门笑坐在小型瀑布前,瀑布由假山轻泄而下,山后藏有冷泉供瀑布之用,西门义的身后是装饰用的小型竹林,功用在於方便独处兼赏景,同时也能窥看外头的动静。
“没见到他啊。”西门义只瞧见一名年轻的姑娘探头探脑的,不像是在此品茶的客人。
“方才我瞧见他的头发……”
西门义眯起眼,缓缓回过头。
“头发啊……也是,大哥,我记得那家伙的头发真是又美丽又乌黑啊。”
西门笑没听出他的酸里酸气,朗笑道:“他那头黑发的确是很好认。”一个男人能生得这么美的头发,也真是奇迹了。这句话还正要接著说出口,忽然见到西门义原本阴沉的脸就像是布满了雷电,随时会打起雷来。
西门笑心中微觉困惑,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就见西门义忿忿转过头,对著一名年轻清秀的姑娘大喊:
“你!就你!你给我过来!”见她面露迟疑,他斥道:“你杵在那里当人柱吗?好好一间茶肆,没半个人来招呼,我瞧迟早要倒!”
“别这么凶,人家小泵娘在这里做事,你吓著人家,赶跑她,人手不足怎么办?”
西门义暗地翻翻白眼,不理会兄长的厚道,对著那有些怯步的年轻姑娘道:“你去隔壁瞧瞧,方才我听见他们在唤茶博士,你去瞧瞧他们需要什么……做生意,可不能拿生意兴隆来当人手不足的理由,这时日一久,谁还会上门?”
“可是我不是……”
“可是什么?一个下头的人也有话敢反驳?”
“义弟。”
她迟疑半晌,与他们保持距离问道:“我瞧起来,还是很像丫鬟吗?”
西门笑闻言,投向她的目光充满奇异。他正要开口,西门义就答:“你以为我会叫一个千金小姐去伺候人吗?”
“义弟!”
“还不快去吗?西门永到底是怎么训练的?若是哪天被死对头抢光了生意,他也不用存老婆本了!”
他瞪著她,见她慢吞吞地,走一步退两步的,不甘情愿往隔壁的小竹屋走去。
“义弟,对个姑娘说话用字稍微注意点。”
“哼,我说话一向如此的。”
不,只有事关西门永才会如此,西门笑内心暗叹,至今仍没法明白这两人之间到底藏了什么血海深仇,一见面毒话就飞来飞去,没伤到彼此,倒死了不少身边人。
他随口提醒:“还有,死对头姓聂,你可以叫他聂四爷。”
“呸!他还不配。”西门义想到就一肚子火:“他那贱招,连我都不齿!竟然叫自己亲弟弟上茶肆坐阵,摆明就是要抢生意!”
“……你不是也要永弟卖『色』?”话未毕,一道毒焰立刻烧上他的脸,随即渗进皮肤,迅速热向心头。
“你挺西门永我没话说,你要挺死对头,那我可就不甘心了。”西门义咬牙道。
“我没挺……”
“还是,大哥你压根就不喜欢我?讨厌我?巴不得跟我月兑离兄弟关系?”
“不。”西门笑连忙道:“你是我兄弟,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了,怎会讨厌你?”
西门义闻言,深深地注视著他——深深深深……深到当西门永终於得空进来时,怔了一会儿,喊道:“你脸被火烧啦?”
西门笑回过神,方才被西门义的灼灼目光给定住,没细看他的脸庞,如今一看——“义弟,你怎么啦?如此脸红?”
“我天生脸红,不成吗?”西门义困窘又恼怒,胡乱挥了挥手,迅速引开话题。“你这主人混哪儿去了?半天也不见人影,若咱们是普通客人,早拂袖而去!”
“今儿个人多啊,我这不就亲自来了?大哥,恩弟近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