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师兄很具福相。”
梆六宝听了闻言大笑:
“这可是头一次有人说他有一幅气,平常大家都怕他,以为他是个大魔头,唉,谁教他长得像大魔头……”
“你却不然。”
他愣了下,慢慢往她看来,眸中开始有了防备之意。
多嘴一向不是禳福的性子,但——
她轻声说道:
“你跟我相公好像。我还记得义爹教我排八字算命盘之前,曾指点我如何看人面相……那时,我刚遇见我相公,我义爹以我相公为示范,教我如何看人面相,我只懂皮毛。你命虽长,父母兄弟缘分却短、且一生无子女……没有子女是因为你背负血海深仇吗?眉间的朱砂痣就是为此而藏起的吗?”
初时,葛六宝不以为出息,后来愈听愈惊讶,听到她提起他额间的痣时,神色已然变了。他缓缓开口:
“你义爹是”
“哎啊啊,我在那里打人赚钱,你却在这里调戏良家妇女!老六,你好毒啊——姑娘,在下风大朋,别看我长得一脸奸臣,事实上我的内心善良可比天上菩萨——”
“师兄,这姑娘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跟你吗?这么快,才一眨眼的功夫而已。葛六宝,你也太过分了吧?”
梆六宝的脸抽搐一下,很具耐心地说道:
“我是说,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咦,那你在光天化日下跟她做什么?”那叫风大朋的青年在抗议的同时,不忘对禳福露出像魔头一般的笑容:“有夫之妇我也不会太介出息,在下风大朋,刚用尽盘缠,想赚点路费回去,不知道嫂子家可不可以让很可怜的我包吃包住——”他皱眉,打向那几个很皮痒的地痞流氓:“拜托一下,我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还敢再来偷袭我!”
“臭小子,你抢咱们的钱,还想逃之夭夭?”
“哎啊啊,什么叫抢?我这叫伸张正义,反正你们强收的保护费也算是不义之财,用不义之财来救济贫民百姓正是我风大朋该有的作风!”风大朋很轻松地侧过身子,顺便补送一拳一脚再给一个大铁头。
“咱们这个城里没有乞丐,没有贫民!你救济什么?”
“我就是贫民,当然就是救济我啊!”
那几个小混混咬牙切齿的,知道遇上狠角色了。其中一名瞧见禳福像是外地来的,又在这狠角色的身边,互相使个眼色,忽然冲上来。
“小心!”葛六宝叫道。
“看我英雄救美!”风大朋逮到机会显威风。
“师兄,不要乱来,这姑娘行动不便啊!”葛六宝见风大朋的招数太猛,不小心将人推向牛车,车子一晃动,她惊叫一声,连忙要稳住身子。
“福儿!”
一出店门,往树下望去,就瞧见禳福身陷打斗之中。破运立刻丢下肩上扛的杂物,脚步飞快地奔向树下。
在天水庄时自学武艺时,他曾戴上好几公斤重的手环与脚链,直到要杀她义爹的那一刻才卸下来,自此就再也没有戴上的意义了,因此他脚程奇快,才眨眼工夫就奔到树下,身手很快地挡住倒向禳福的身躯,同时左手抄起她的腰身,旋身将她抱在怀里。
混乱之中,他也不管谁对谁错,谁一对他与禳福出手,他立刻翻掌打出,直取对方要害。
“好狠的手法啊!嫂子,你要小心!”
破运才听有人喊道,忽见一脸邪气的男子向自己打来,他顿觉此人并非像方才那些三脚猫武功,立刻严阵以待,右手一转,将禳福移到背上,确定她稳住了,才双掌击向那人。
“住手!破运,他们没伤我!”
“师兄,那是这算命姑娘的相公啊!”葛六宝叫道。
“算命”两个字钻进破运的耳里,他大惊失色,对上那风大朋的双掌时,一时失了神,连退数步。
“破运!”
“咦,是这嫂子的相公?怎么对每个人都出招这么狠?人家只是小小小小的地痞小流氓,偶尔欺负他们一下就够,也不必逼他们去见阎王吧?”风大朋不甚苟同地说道。
“破运,你没事吧?”
“我……”破运慢慢回神,心脏跳得好快,不敢看在自己背上的禳福,只能瞪著前方。“我很好,我没事。你……你……恢复记忆了吗?”
“喂喂,老六,为什么这个人在跟自己的老婆说话,眼睛瞪著咱们,咱们不是他老婆吧?”
梆六宝的嘴角开始抽搐。
禳福微微笑道:
“你是说,想起咱们私奔之前的事吗?我若想起来了,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但,方才的“算命姑娘”……想要问出口,却不敢问,怕他的追问肯定他心中的疑惑。
只是,若禳福真恢复记忆,为什么还要故作失忆,不戳破他的谎言呢?
“破运,你先放我上车。”
他迟疑了下,依言将她抱上车,垂下头道:
“方才我把货丢到人家店门口,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语毕,没有抬头地回杂货铺前。
禳福微微烦恼地瞪著他的背影。
“姑娘双腿不便,没有看过大夫吗?”葛六宝忽然问道。
禳福视线始终不离破运,随口答道:
“我这一生注定了不良於行。”
“那就是姑娘找遍名医也束手无策了?既然你相公是武林中人,想必也听过有个神医慕容迟,近年他虽销声匿迹,但如果能找著他为姑娘医治”
“我已经有一双腿了。”她笑道,对著迎面而来的破运说道:“要回家了吗?”
破运终於抬眼望著她。她的神色很自然,一点也没有流露出蒙受欺骗的感觉……真的是他误会了吗?
她若想起一切,怎会不告诉他呢?
“破运?”
“嗯,回家了,咱们回家了。”他轻声应道,也无心跟另外两人说话,牵起牛车,慢慢往城门而去。
“老六,你一直看者他们背影,这么舍不得吗?”
“萍水相逢,哪儿来的舍不得?我只是在提醒自己,咱们平常在江湖上跑,若遇见慕容神医,可要请他过来医治这姑娘的双腿。”
“啐,萍水相逢能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的心就跟我的脸一样善良嘛。”
第七章
回到家后,他没说什么,就牵著牛车出门还给借主。
禳福第一次瞧他郁郁寡欢又强打笑颜的样子——如果,告诉他,其实她恢复记忆了,不想回天水庄了,他会以为由口己是不想拖累凤呜祥他们而留下的吗?
“钦,当初我的确是怕义爹与我未死,万一真有相似的命运,那么鸣祥见到我了,会不会有朝一日她也会遇见义爹?所以,我一见破运,就叫他带我走。刚开始,的确是为了不想拖累天水庄的他们……可是,为什么我不让凤鸣祥见我,却愿让破运陪著我呢?“她喃喃自问。
难道她就不怕破运遇上她义爹吗?
虽然她宁愿将白天那神似义爹的男子视作误认,心中仍有些惊惧不安地但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想走了。
她想留下来,跟破运过著平凡的生活。想要让他陪在自己身边的意愿竟然让她产生一种赌赌看的想法。
“莫非……我真的真的喜欢上他了吗?“自言自语中竟也能含笑,可见喜欢破运并不是让她难以接受的意外。
见天色黑了,他还没有回来,她心里虽觉诧异,仍进厨房去炒些菜。
炒菜於她,简直是天大的工程。破运只需一会儿工夫,她就得花上一个时辰,往往下一道菜出来时,上一道已凉透了。
等到她炒了三盘菜出来后,破运还没回家。她心里微觉怪异,但想他心情不好,也许是到哪儿散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