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微启,不知要说什么又闭上,一时之间只能傻傻地瞪著她猛瞧。
风吹来,让她有些畏寒地窝进他的怀里,长发从他的臂弯垂下,她仰脸笑道:“所以,也不要再把我当废物养了。”
“我并没有——”
“如果没有,就做拐杖给我吧。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像常人一样行走了,但至少,我不必事事依靠你,没了你,我只能坐在那儿动弹不得。”
“我不介意——”
“你还要养家活口,不是吗?还是你要抱著我去打猎呢?既然是你的妻子,就该做你妻子该做的一切。”是风的关系吗?还是因为过去真的变成空白了,所以突然之间有了困意?她合上眼,轻松地笑叹:“我好困,想睡了……”
现在,就算闭上眼睛,脑海中也会自动地勾绘出破运的五官来,一清二楚的。她不明白原因,只知道当她脑中闪过“原来他的内心世界是这样啊”的念头时,突然有一股催促她,想要挖掘这些年他到底在想什么?
当一个叫破运的男人一直守在她身边时三个男人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即使,就像义爹所言的,连一个人自以为是的思想、决定,所言所语都早是命中注定的,逃不出命盘的约束,她仍然想要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一见她活著,便毫不犹豫拱手将相伴自首的妻子之位送给她。
“福儿……”
突地,心跳漏了几拍。
“福儿……”
风中有他的低喃,不停地、不停地,像是自得其乐般的自言自语。
禳福微微轻颤。为什么呢?
为什么听见他的声音,内心就会有奇异又陌生的感觉呢?她没有在命盘里算过这种东西!还是义爹没有教到她这一项?
温热的触感忽地碰到她的唇,一如那日他亲吻她额面的感觉,她立刻张开眼,瞧见他正吻著出自己!
唇舌相缠,初时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细水中带有几分霸道的柔情,心中有些不知所措跟虚软,后来他的亲吻显得愈来愈侵略,她心跳愈来愈快正“你说得没错。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他喃喃的:“长命百岁真是件好事吗?以前你义……以前有人曾经讥讽地问过我,现在我可以回答他,是的,我要长命百岁,只要活著就能等到你,等几年我都心甘情愿,只要我活著,只要你活著!会等到的!”
捧起她的小脸,见她似乎没有受惊吓,他满足地笑了笑,极力敛起心中澎湃的深情,轻轻在她鼻上吻了一口,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福儿,就我们俩,重新开始,再也没有过去的鬼魂挡在咱们之间。”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吗?
她唇间下意识地重复著。
就算她死了,他心中还是残存著想见她的念头吗?那她呢?她曾短暂忘了过去的一切,那时,失忆的自己又在想什么?
想她的未来会有谁参与?会不会沦落到街头乞讨,会不会家中有人千里迢迢来寻她?
那时她既紧张又期待又害怕,因为前途未知。
现在呢?
义爹,你曾让我产生根深蒂固的观念,人从出生开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连一个思想一个决定表面看似人是主宰,事实上仍逃不过上天给的命盘。
如同她在大风雪救了破运,表面上她是救命恩人,但真相是命中汪定她绝对会救破运,而破运的命盘上是巧遇贵人,就算时光再倒流回到那个选择点上,她还是会选择救他,看似很多选择,事实上,不管再重来几次,她还是逃不过命盘上该走的路。
这些,都是义爹让她深刻体验到的,让她对人生充满了丧气,如行尸走向一般地活在这世间上。
让她像废物一样的,徒留躯壳在世间。
可是,义爹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就算命盘注定了一切,就算世间的人们被命盘左右,但——情感的过程呢?
她的心跳如鼓、她的心会发抖、她的心会因为他喊“福儿”而感到一股陌生的激流,这些奇异的感觉,命盘上都没有办法让她体会啊!
她……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东西?
脑中一片混乱,反反覆覆,明明说要让过去变成一片空白的,却始终不由自主地想著义爹教导的一切与失亿后她曾想过的一切。
一切一切,让她头晕了——直到有个念头忽地冒出来,被吻得红肿的朱唇微启,小声问道:“我听到你心跳很快,为什么?”
他可以理解她孩子般的疑问,他俩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过著与人不同的生活,对於普通人该有的感觉反而充满不解,他自己还是在模索很久以后,才明白那样的心情叫什么。
“我心跳狂乱发抖,血脉会忽冷忽热,是因为我喜欢你,福儿。”
她没有答话了。
很久很久以后,破运以为她睡著了,小心地抱她回屋上床后,随即自己在地上打地铺浅眠,禳福才慢慢地张开眼,很迟钝很迟钝地露出骇然的表情。
原来……她喜欢上了破运?
第四章
饼去。
圆月当空
“回去吧。”血腥四溢之间,男人忽然停下脚步。
“义爹?”
“义爹今儿个心神老不宁,怕庄里有事发生了呢。”那男人若无其事地说道,彷佛眼前没有血流成河的尸首。
“可是,弱者跑,寿儿要追,弱者要死,义爹高兴。”
“你要追吗?也对,斩草不除根不是我的作风。水月,你跟寿儿去吧。”那男人微眯起眼,望著一身火红的水月,微恼道:“没有再一次了,懂吗?义爹最不爱的就是有人违背我。再一次,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你该清楚,义爹不会再宽容。”
破运瞧见水月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应声答“是”后,赶紧追著司徒寿而去。
水月做了什么?
“还不快回去?要见福儿出事吗?”
禳福出事,他们远在它处,她义爹怎会知晓?啊,突地想起她义爹的神算与令人感到胆寒的直觉,他开始狂奔了。
禳福不出房门一步,有凤鸣祥答允陪她,不让任何人进楼阁,怎会出事?连余沧元都在府里……要有事?会是什么事?
他心乱如麻,没有注意她义爹是否追上来了,只不停地想著她会出什么事?
这几日……啊,这几日杨家善人来访,但昨天走了不是吗?
何况人桥铺路的大善人怎会伤害禳福?
天水庄对外是善庄,她义爹是众人眼里的大好人,平常他当善人似乎当得颇自得其乐,一点也没有扮假的迹象。有时候真怀疑他是不是两面人,在乐善好施的同时杀人不眨眼杨家大善人之子是误闯过禳福阁,瞧过禳福,但,那又如何?禳福并不貌美,有时他好庆幸禳福貌色堪称清秀而已。
一个善人之子会做什么?
回天水庄的好几个时辰里,他不停地胡思乱想,巴不得有飞天遁地的能力、巴不得当初答允她义爹教他武功,他至少可以在她有难时使得上力。
一回夭水庄,他脚不点地奔向偏远的禳福阁。
兵戎相接的声音差点寒了他的心,他一进楼阁就见余沧元与蒙面的黑衣人在厮杀,禳福身著单衣,无力地坐在床上,仿佛对眼前刖的事感到很迷惘。
“破运!”凤呜祥讶喊道。
他身手极快地加入战局,及时拉回余沧元处於弱势的危机。他的功夫是自练的,几乎是拼命的打法,那黑衣人虽未惧於他,但眼里也闪过一抹惊讶,像知道他的归来等於另一个男人即将回来。
那黑衣人立刻收手,趁隙逃走。
他正要追上一刖,忽然听见禳福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