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撞可真是要命,差点没将他从河堤上撞下去。尹骕骦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脚步,转了身敛眉望她。
不过,这个意外倒是给了她一点灵感,所以她便装作脚滑掉入河中,随即挣扎起来,还越挣扎越往河心的方向去了。她明明会游水没错,可是她就是要等着他来救,方可显现她娇弱女子的新形象。
可不巧的是当时正是十一月,水就稍微冷了那么一点,尹骕骦还要拉扯个不断挣扎的大活人上岸,又累又冷,于是就这么大病了一场。
其实,她也是在给他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嘛,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怎么反而责怪起她了呢?
“那些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心中有着微微的埋怨,明明自己是扮作温柔贤淑,为什么他倒把她说得像个故意整人的扫把星一样。捏了捏手中的小荷包,隋络络在打算说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形象,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大老远地响了起来——
“呦!老大——耶?还有尹骕骦嘛!”
听这个声音,也知道是那个虎子来了。隋络络不禁感觉到头痛起来,明明是她和尹骕骦两个人出来玩,为什么偏偏要杀出个碍事的麻烦来呢?她才不想自己这副样子被别人看见,那还让她怎么在镇子里面混!
丙不其然,虎子老远地跑了过来,呼了口气,随即对着隋络络皮笑肉不笑,“老大好。”
“嗯。”隋络络没搭腔,只是哼了一声。虽然尹骕骦早就知道她这当年的孩子王,直到现在还是这群年轻人中的老大,可是知道归知道,她就是不想在尹骕骦面前表现出来。
见隋络络不搭理他,虎子奇怪地愣了一下。但当眼光转向尹骕骦,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老大又要开始整这个家伙了,所以不高兴人打扰啊!虎子向尹骕骦投去了同情的眼神,正想打个哈哈离开,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搭在尹骕骦的肩膀上,“对了,尹骕骦。我老爹刚从城里回来,据说这阵子边关不太平,要提前开始征兵了,你要不要试试?”
“啪嗒——”隋络络手中的小荷包,掉在了地上。
第2章(1)
尹骕骦想要从军,这是隋络络很小的时候,从父母的口中听来的。除此之外,她还知道,尹骕骦的父亲便是守关的将士,常年驻守边关,连着有七八年没有回家。当时,尹骕骦的母亲,孤身带着孩子,在等待了五年都没有看见自己丈夫的情况下,最终做出了回娘家的决定。她打算将尹骕骦一起带走,然而在那个时候,年仅十岁的骕骦,却毅然拒绝了母亲,宁可一个人留在镇子里生活,等待父亲回家。
“那孩子,是以自己的父亲为荣的。”这是某次络络的爹娘在聊到尹骕骦时所说的话。这句话深深地刻进了小小的络络的心里,让她从小就知道了尹骕骦的梦想:从军。
如今,尹骕骦从军的机会终于到来了。近来边关紧张,朝廷不得不加紧提前征兵,而尹骕骦今年正满二十,到了可以参军的年纪。等了这许多年,终于熬到了这个时候,这正是尹骕骦实现梦想的好机会。
看见他那不常微笑的脸上,勾勒出些微欣喜的弧度,隋络络却只觉得心里骤然间空荡荡的。
明明是应该替他高兴的啊,只是为什么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开心的意味呢?这样问向自己,可是非但得不出任何答案,反而让心头一阵酸。
络络捏紧了拳头,望向那熟悉的侧脸。尹骕骦线条分明的刚毅面容上,此时却扬起了淡淡的弧度。络络知道,这是这个不善于把情感表露于人面前的家伙,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喜悦之情。
她是应该替他高兴的啊。喜欢他,自然希望他的梦想可以顺利达成。只是,他从军的梦想当真到了眼前,她又开始迟疑了。
此去边关遥远,又要几时才能回得来?
拳头越握越紧,连指甲扎进肉里都不曾察觉。络络低下了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蓝色棉布的小绣花鞋,是为了配合今天的衣着特地准备的。一早上对镜自揽,穿戴整齐时的喜悦,现在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在听虎子说着征兵一事的尹骕骦,突然察觉身边出乎寻常的安静。若在平时,隋络络一定会问东问西,打断他和旁人的说话。然而这次,他却半晌没听见她搭腔。
他下意识地看向她,只见她耷拉着脑袋,望着地面,仿佛地上有黄金一样。
“……”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这个一向多话的家伙,这下子倒安静起来了,尹骕骦敛了敛,“你不舒服?”
“……”听见他的问话,隋络络咬了咬牙,抿紧了双唇不回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对他说什么,难不成还能说出“恭喜”两个字?
听了尹骕骦的话,虎子也奇怪起来,“耶?老大今天好怪啊,难不成是生病了?”
病你个头!你才生病了呢!听见虎子的声音,隋络络更加恼火。好你个虎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带来这种消息……虽然她知道,这在尹骕骦听来一定是好消息,可是在她本人耳中,却是她苦恼的根源。
“怎么了?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见她一直不搭话,尹骕骦有点急了。这丫头,莫不是疼到说不出话了吧?暗自思忖,尹骕骦决定先将她送回家再说。于是伸手拉过隋络络,一边冲虎子点了点头,“我先送她回去。”
“哦哦,好的。”虎子忙不迭地应声,刚转身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冲尹骕骦大声吆喝,“别忘了!征兵后天开始,在城里只逗留一天时间——”
“……”死虎子!你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原先还一直忍耐着不做声的隋络络,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她猛地抬起头来,瞪着虎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冲他腿肚子就来了一脚。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尹骕骦和虎子都愣住了。原先还真当隋络络是身体不适,谁知道她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下脚是又准又狠。就在两个男人发怔的时候,隋络络转身而去,大步流星。
“老大今儿个是怎么了?”虎子愣着问,半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痛,这才“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而尹骕骦则望着隋络络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家伙从小就是如此喜怒无常,以整人为乐。或许,今天又是她想到的什么奇怪招儿吧。
他哪知,隋络络在一路跑回家的途中,满心满脑的只有四个字——不、想、他、走。
参军报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首先,要年满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未有身形残缺;然后,还要参加选拔武卒的考选:参加考选的人穿“三层之甲”,拿一张要用上百斤力才能拉开的硬弓和装有五十支箭的箭囊,扛着文,头戴铁盔,腰佩剑,带三天粮食,在半天之内走完百里路。凡是中选的人,免除全家的赋税、徭役。
为此,这两日,尹骕骦一直在为报名与考选做准备。而隋络络却也没有闲着。相比之下,她可比尹骕骦还要辛苦,无论是吃饭睡觉,都在思忖着一个问题:怎样能让尹骕骦不离开。
于是,隋络络开始思量各种办法,以用来阻挠尹骕骦的参军报名。凭借络络那点小聪明,加上从小做孩子王整人的那点把戏,她没费多少工夫就想到了不少破坏性的方案。可是,在此之中如何选取,又成为了新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