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我师父搞的鬼嘛!”他咕哝道:“我小时候是挺可爱的,有一阵子他带着我云游四海,不小心游到人家山寨去了,那山寨主子瞧我顺眼又讨喜,便有意收我为义子;我师父一向就不是什么硬骨头的人,便随口答允下来。我干爹虽对小孩子极好,却是一个杀气甚重的盗王,即使后来收了山,仍是难月兑杀气,不至一年又重出江湖,我也是事后才知他们那寨全数被歼灭。我并非盲目寻仇,干爹一家作的孽我不是不清楚,所以不曾想要报仇过——”他忽地噤口,因为感觉到背后的脸颊轻轻在摩擦着他的背衣。
是……是脸颊吗?还是她的唇?怎么触感很像是她软软的、小小的唇?他的心跃升至喉口,不敢再随意乱动。
“鸣祥……我……我……”很想问她,可不可以把亲在他背上的吻分一半到他的嘴上?正要开口!眼角瞧见院外闪过人影,他的白日梦暂时收起,微讶。
“不可能吧?”
“怎么了?”她感觉到他背下的肌肉忽地紧绷起来。
莫不飞转身警觉说道:
“我瞧见一个熟人,照理说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
“熟人?在天水庄?”
莫不飞心不在焉地说道:
“是啊,他叫大朋,”忽而顿住,傻傻地对上凤鸣祥的视线。大鹏?大朋?
不会吧?有这么巧吗?
“莫不飞?”
莫不飞开始紧张起来。他一向不信命理之说,但……事关他未来亲亲娘子,大鹏展翅、大鹏展翅,好不容易才赶走一个小鹏,现在又突然出现大朋,若是命理之说不小心成真,那……
可恶!她一向没什么男人缘,所以他一直很放心地追着她跑,如今都在紧要关头了,还来个大朋!
“别走,等我搞清楚了马上回来!你慢慢吃,吃一口想我一回。”他把馒头放进她的怀里,随即赶紧追出院外。
依入门的日子来算,他最末,师父收了他之后,就不再收徒,因为师父自认运气很好,不小心收到一个天资聪颖过人的小徒弟,
那时他才五、六岁,比起一般人入门要早很多。
他的上头共有七个师兄,除了四师兄在十五岁那年退出师门成亲去,其他师兄都在北方啊,还是他太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以致不知他们已下江南?
“他们全是北方人,不懂泅水,也不爱江南美色,五师兄怎会来?”难道是那个自称是生死之交的捉鬼人通知的?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的?
“恩人!”
莫不飞停下追人的脚步,瞧见沈小鹏注自己走来,不远处有个奴才在扫地,小春从曲桥的那一头捧着一盘包子慢慢走来。
“恩人,鸣祥醒了吗?”沈小鹏有点不情愿地问。
“她醒了……”他的眼角瞧着四周。
“那我去瞧瞧她。”
莫不飞并末阻止,任由沈小鹏走离。
沈小鹏走了几步,又回头:
“恩人,我……我第一次瞧见鸣祥会笑。”
“啊?”莫不飞短暂地回过神。
沈小鹏一脸牺牲的表情。“我在大云楼第一次看见鸣祥笑……你能逗她笑,还为她跳水自杀,如果鸣祥真喜欢你的话,我不抢了。”
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依序是娘亲,再来才是凤鸣祥,少了一个凤鸣祥,至少,他还有最爱的娘亲。
“小心!”莫不飞大惊,跨了两步抄起沈小鹏,旋身运掌将他送离原地,还不及护身,背后又遭重掌。
能打中他而且不被反弹的除了那七个人外还会有谁?
呜,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几天老被人打的,以为他的背是铁做的吗?他气血涌上喉口,“哇”地一声吐出血来。
“好久不见了,小师弟。”那名原在远处扫地的奴才,如今正单脚踩在莫不飞的胸口上。“你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六……六师兄?”不是五师兄?“大朋呢?”莫不飞急问,他绝不会看错人。
六师兄仰头哈哈大笑。
“你五师兄为了打赢你,去找凤鸣祥了。”
莫不飞闻言一惊,想起她义爹那句命理之言……时值午后未久,一名女子背着光,慢步地走到六师兄的身边。
她的脸庞圆圆的,正在笑,双手捧着托盘,显然正要往禳福楼而去。
“莫公子,我怕您又饿了,正要送北方包子过去呢。”
第九章
余沧元从未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态。
长久以来,他对天水庄怀有又爱又恨的心情,恨它几乎毁了自己的一生;却又爱着在自己手里茁壮的天水庄。
而他视为同伴的,其实只有凤鸣祥一个。
从年少时相处至今,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爱的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禳福,但他一直知道凤鸣祥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惜遭她义爹下了那样的毒手,所以在当时狙杀她义爹之后,他会选择留下。
为了守着司徒寿与凤鸣祥。
司徒寿何时恢复本性,他不清楚,只知凤鸣祥又看穿他的意图,知道他已有心在司徒寿发狂时,亲手解决她,所以凤鸣祥聪明地将司徒寿送出天水庄,期待能以爱来控制她的本性。而凤鸣祥她也知他继续留在天水庄,是怕有天哪个江湖恶贼强占了她,而取得她体内的内功,那时要再掀起江湖血雨,是他万万所不允许的,所以他留下了。
“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我该如何做?”余沧元扪心自问,一时之间没个准念。
因为他没有料想到竟会冒出一个莫不飞来。
他停下脚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禳福楼外了。
“鸣祥也该醒了。”正打算进去瞧她时,忽见一名穿着仆衣的奴才快他一步进禳福楼。他心里起疑,追上去,喝道:“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笑道:
“我是庄内的奴才啊。”
“我没见过你。”他的记忆力可好得惊人,庄中共有多少人、每个人叫什么名字、来庄内做多久、做的是什么工作等等,他都一清二楚,以防有人冒充。
那奴才搔搔头发。“我是小春介绍进来的,才来没个两天而已。”他的笑容透着古怪,有点邪气。
余沧元暗暗运气,再往前走上两步。“在庄内一向得由我看过才算数,也严禁下头的奴才私自带人进来,你若识相,就快快离去。”
“那可不行,我可答应小春,她带我进庄内,我就为她完成一件事,”话未完,那奴才见余沧元突然出手,他也不惊讶,出掌接招。
才这么一掌,余沧元已吓出一身冷汗。一而再地遇上强中手,让他失去了几分信心,莫不飞尚属他这一方的,但此人——
他见这假扮奴才的男子慢慢走进院中,彷佛不将他当回事,余沧元未多细想,用尽全部功力,做出自己这一生中最为不齿的行径,偷袭。
他从那男子的背后重重击上一掌,不回头也不停步,直接飞身入院,绕过长条回廊,“碰”地一声,踹开房门;房内凤鸣祥正在换衣,一听有人闯屋,立刻拉过灰色的男袍套上身子,缠上腰带后,迅速退了几步,才往门口瞧去。
她讶异望着来人,道:
“沧元?”
“沧元?”凤鸣祥见他反手扣上房门,低喘不已,心知有异。“出了事?”
他半垂着脸,束起的长发凌乱披在肩上,一身素白的长衫也因打斗而弄得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