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变了,变得自信而不畏人。真不知那一夜未将她杀死是幸抑或不幸。如果现在将她杀了……等发驭食帖之人出现了,也一并杀掉,再假造名目,将冬芽儿拱上名厨之位——
转念之间,杀念再起。元巧见不对劲了,连叫道:“住手!”疾步闪出,接住他那一掌。
掌化五爪,抓住元巧的手腕,元巧痛叫一声,难以反抗。他只手击向元巧的胸前,注视他痛缩的脸,才要打到,又莫名的及时收回,将元巧狠狠的摔了出去。
“元巧!”
“他们倒是聪明,要一个武艺差劲的人保护你。”他冷笑一声。
“这人说的是。”树林之间传来淡淡不悦之声。“要你好好学武你不学,要你好好念书,一本论语念上个把月,你再这样混下去,到三十岁都毫无作为,简直丢聂家人的脸。”
元巧暗叫糟,挣扎了会儿,爬起来,见到不远处有三只脚……不,不是三只脚,是一个男人杵着拐杖站在那儿,但茂盛枝叶遮去男人的容貌。
“三……三哥……”元巧的脸白了。“我不是没用,是他正好抓到我月兑臼过的手,这一用力,又把我的手臂给弄到月兑臼啦,痛死了!这该怪七哥,当年他不疯狂打人,我就不会上前阻止,一阻止,我这手就让他结拉月兑了,害得我动不动就月兑臼。”他抱怨。
“聂三!”余恩叫道。来府多日,从未见过聂三,只知他终日待在上古园,偶尔几次出园,也阴错阳差的错过。
“正是。我本来出来想见见少让老七再做葬花这等娘娘腔举止的女子,没想到撞上这一场打斗。”
“不过是个瘸子!”师兄叫道,动手极快的击向余恩。
“三哥,救命啊!”
“你可以打死她,不过跟你一同来的女人也别想活着离开!”聂三厉言说道。他及时煞住,瞪着被枝叶遮住面貌的聂三。
“一命抵一命,大明律例里是有这么一条。你要不要试试?”
元巧感动的望着聂三。念过七、八万册书的人就是不同。呜,真是佩服极了三哥,连瘸了腿都能打退恶人。
“师兄,难道你就不能放过我?我说过我不会与冬芽争厨名之位。”
“我虽然不懂厨技,但这几日瞧你教冬芽之时,似是极为高兴。你以前在师父面前不曾露出这样的神色,我怎能相信你不再煮饭烧菜?”
“我会煮饭烧菜,不过从此以后,我煮饭烧菜只给知心人吃,你大可放心。”
“知心人?”
“知我菜心之人不多,你放过我,让我为懂我的人偶尔煮饭烧菜吧。”
他眯起眼,猜忌之心毕露。
“你要在聂府眼下伤人是绝没有活路的。你没有,跟你来的女人也没有。”聂三慢条斯理的说道:“不就是要培养一个名厨出来吗?我汲古书斋里有好几本绝版的食谱,至少失传一百年以上,你要,我尽数给你。苗余恩不过是世间里其中一个懂厨艺之人,你杀了她,也只是杀掉上万厨子里的一个而已,何不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你的女人更上一层楼?净在这里杀人,她做的菜难以下咽,又有什么用?”
余恩的师兄瞪着他,脑海里是那几本的绝版食谱。食记已失,他也不信余恩会将所有厨技毫不保留的传给冬芽……“好!我允你不杀她,但你不要骗我,那食谱若是假的,就不要怪我杀掉全部的聂家人!”
聂三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前,跟身边护卫说道:“朝生,带他跟着到上古园吧。”
余恩的师兄临走前看元巧一眼,后者龇牙咧嘴的。“三哥,我的手臂还没接回来,你就要走啊?”
“我来帮忙吧。”枝叶之间又走出一人。
“四哥,你也在?”
“我跟老三谈点事情,他也是顺道想来看看余恩。”聂沕阳微笑,看向余恩。
“苗姑娘,让你受惊了,是我十二弟不成材,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不,怎会呢。”她连忙感激道:“我来聂府之后,多受你们的照顾,余恩已经感激不尽了……”
“都要是七嫂了嘛。”元巧笑道:“是自己人了,就不必把谢字挂在嘴上。”她的脸微微一红。“我……真幸运是在聂府,不只为问涯,还有你们。”不用明说,也能感觉他们待她与待冬芽、师兄的方式不同。
一个是待亲人般,一个是对待客人一样,为什么他们会在她甫入府时便待她极好,而非像客人一般?
“因为喜欢啊。”元巧看出她心中所思,说道:“不就是问心而已吗?”见她赫然一惊,他贼兮兮的笑道:“你很奇怪为什么我们都知道吧?咳,不是有心要偷听,不过你也知道七哥这个人一放纵起来,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管。聂府什么都好。就是人稍微多了一点点,所以话是多少不得已会偷听点。但你放心,其他不该看的就没有啦。喜欢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呢?也不过是听从心的声音嘛。所以咱们喜欢你,是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原因;若是不喜欢,又怎么能够勉强呢。”他顽皮的笑笑,见她脸如火烧,决定还是不要提某一日见到七哥在园里吻她,免得他真要去井里提水浇熄她烧上脸的火。
余恩动容沙哑道:“我明白了……”以前她会以为自己幸运,才会遇上聂家人;现在除了幸运之外,她还明白她若没有本身的特质,聂七、元巧不会这么喜欢她的。
经此一解,豁然开朗。
见聂沕阳似有话与元巧相谈,她开朗一笑,似乎不被之前师兄差点痛下杀手之事所影响,回野菜园子去了。
“我就说,女孩家笑起来多开朗。”元巧笑咪咪的。
“你忘了你的手臂还月兑臼吗?”
“赫,痛啊!四哥你不提,我还真没有感觉。”元巧皱起脸低声哀嚎。
聂沕阳收起扇子,将他的手臂小心捧起来,沉默了会,忽然说道:
“我与你三哥商量好了。”
“商量什么啊?”先接回手臂比较要紧吧?
“最近王守仁带领起来的书院风潮主张自由讲学,正适合你的性子。我与三哥商量好,一等驭食宴结束之后,就将你送去书院念书。”
晴天霹雳!元巧一时间难作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聂沕阳趁机将他的手臂接回,元巧连声痛也忘了叫,迟疑的问着:
“四哥,你在开玩笑吧?”
聂沕阳避开他的视线。“去书院念书得花上好几年,这种事情怎么会开玩笑?”
“既然知道要花好几年,为什么要赶我走?”
“这不是赶你。元巧,你本就聪明,只是幼时因为我而关在府里,没有出去的机会,如今也该是念书的时候了。”
“这是借口!要念书,我在家里念就行,为什么要将我赶离府里?”元巧不明白的叫道:“四哥,你究竟在瞒我什么?还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总觉四哥近日举止古怪,要不就是避不见面,原来不是错觉。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让四哥如此深恶痛绝?
“你没错,只是该是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了。”
自始至终,四哥说话都不曾看着他。他真令他这么生厌?
“好。”元巧忽然说道:“四哥……你既然要我走,我就走。要我去念书,我就去。”声音里的难过让聂沕阳不由自主的调回视线,心里一震,元巧漂亮的黑眸灼灼植视他,让他又连忙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