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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璇玑 第7页

作者:于晴

“璇玑丫头,你要跟我回去,还能伺候得让本少爷满意,说不定我就纳你为妾,你说,这交易挺好的吧?”他百无禁忌的发下豪语,就不信这丫头不动心。

她苦恼而面露不耐烦,正要开口拒绝,忽然门外传来耳熟又心痛的声音。

“想要纳妾,不如先立业吧。你说,你要什么时候才做一番事业给我看看?”

由怒到冷的低沉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用回头,聂元巧的头皮就自动麻了。

死了!惨了!他不自然的转过身。“三哥……”

“你倒还记得你有个三哥,我以为你只顾着调戏女人,连我是谁你都忘了。”

聂元巧干笑了两声,急忙澄清道:“三哥,我不是调戏,只是看见三哥的书斋里有人,所以进来看看。”八成撞上黑煞日,要早知道三哥今天上书斋,打死他他都不来。

“你向来不爱近书斋,又是什么风把你这小子给吹了进来?”

聂元巧咳了一声。“我……我是来借书的。”

“借书?《论语》、《史记》、《大学》、《中庸》?你借哪一本?”

“我……”又咳了一声。“我想借一本叫什么……什么孽镜子的……”

“《孽世镜》?你连《史记》都没看完,就想读这种小说?又是你那些狐群狗党使唤你看的?”他怒道,瞧见元巧被说中的尴尬表情,脸色更沉。

“三……三哥,那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书,现在大街小巷只要识字的,都看过那本什么鬼镜子的,咱们聂家又是出版的书商,有什么道理他人看了,自家人连瞧都没瞧上一眼,是不?”

“你也知道聂家是书商,《论语》《史记》也有出版,待会我让朝生送两本过去。”

聂元巧闻言,脸色想变却又不敢变,想溜出书斋,偏门口又教三哥给挡着。今儿个算是真栽在三哥手里,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几年瘸了腿的三哥,脾气暴怒而言辞刻薄,鲜有人能受得住他恶毒的对待。

聂封隐轻轻哼了声,目光所及除了畏缩的元巧外,还有那个丫鬟。

她看似目垂而顺从,如果不是先前在上古园的反抗,他还当真被她不起眼的外貌给骗了。

“你有话要说?”

“我……我没话……”聂元巧连忙挥手。

“谁在跟你说话?你这个该死的丫头,我瞧你欲言又止的,你对《孽世镜》有话要说?”

欲言又止?他根本是来找麻烦的!不再是她想象中的聂封隐了,这样的男人令人生厌,她何德何能能引起他的注意?

“那不过是一本婬书而已。”她小声而清楚的说道。

聂元巧连倒抽口气都来不及,就听见聂封隐暴风般的语气在询问:“你再说一次!”

“那不过是……”

“璇玑!”聂元巧斥道,阻止她的下文。这个白痴丫头是不想活了吗?“你这丫头老口没遮拦的,走走走!别在这里碍了三哥看书!”

“你回去,一个人。”聂封隐剑眉拱起,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咦?她……她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三哥,她这种丫头懂得多少,她不是存心骂那本书……”

“你是打算留在这里读书是不?”

“不不不……”聂元巧为难道:“三哥要她留下,那……她就留下,我走我走,我一个人马上走……”可怜的璇玑,不是十二少爷不救你,他可也是自身难保。

聂元巧低头快步走过,不敢瞧聂封隐,怕临时又给抓了回去。

“你把书收好了吗?”聂封隐带笑,是令人发怒的笑。明明看见连一柜子的书都没收完,分明是白问,而正因为是白问,所以他问了。

换句话说,他是来找碴的。璇玑叹了口气,先前阅读书籍的快乐在瞬间全让这男人给驱走了。

曾经想过,如果见到令她仰慕数年的聂封隐时,她心中会有怎样的感受?是喜是悲、是紧张是无措,百般的感受都推演过一次,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气愤。

又气又失望!

这样的男人怎值得她仰慕呢?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一屋子的散书呢。”他的口吻意外的轻柔,虽然含笑,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阴冷。“跟十二少爷打情骂俏很有趣吗?”

她咬住牙,心里翻腾如绞。“璇玑不敢。”

“不敢!你在口是心非,你的手握成拳,都气得发抖了,我实在瞧不出你有什么不敢的。”他在挑,而她上勾了,就像是白痴一样上勾了。

当真见到自己的拳头紧握,心里涌着愤怒。她应该忍,应该像个守本分的丫头,安静而无波在府里度过卖身的三年。以往她不都这样过的吗。视若无睹,听而不闻,麻木了自己的心智,只要埋首书堆,便能得到书中之乐,但现在——

暴怒声忽然惊回她的神游。她循着聂封隐的眼光看去,是先前那本被聂元巧踩脏的《孽世镜》。

“你干的好事!”他吼道,几乎震垮了屋顶。

“那不是我做的。”耳畔尚阵阵发麻。

“不是你?这屋子里还有谁!”他斥道。从元朝生手中接过那本线装的《孽世镜》,他的心口在痛,汲古书斋的每一本书于他都有相当深厚的感情,更何况是这本珍藏的《孽世镜》。这个该死的丫头!

“三少爷该知道先前这屋内并非只有我一人。”她也气了恼了。

“你想赖给元巧?好大的狗胆!”

“十二少爷非爱书之人。”她冲口而出。

“你就爱书了?”聂封隐的脸仍旧是臭的,原本气得发抖的身子逐渐平复下来。她的一句话戳破了他愤怒之情下的迷思,让他瞧见了眼前的事实。

她说得并无差错.元巧将书视为粪士,依他的举动来说确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叹了口气。“三少爷若不相信,可以将书册上的脚印拿来比对,就可证实璇玑是无辜的。”

聂封隐眯起了眼。“你倒挺聪明的。”不惊不慌不害怕,没有退缩之意,只有清楚的头脑,但她却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拥有这些,是多余的,也会遭人妒恨。

他垂下浓密的睫毛,轻抚经他出版的《孽世镜》。书衣是雅淡昂贵的宣德纸,书名是他题的;在全天下里,也只有这一本的书名是由他亲自下笔。

不用翻开书,也知道在书中夹了一张高丽纸所作的笺,上头写了撰者何人,是笔名,也是当初柳苠拿来的手稿本里唯一所附的纸笺。

封隐书肆里出版加工过后的纸笺,有沾香的薛涛笺、宣德笺,封隐书肆自制各式各样华丽而具香气的纸笺,但就是没有这等样式的纸笺,难以依着笺追寻《孽世镜》的作者——

“你看过这一本书?”聂封隐忽然转了话题。

“璇玑看过一回,印象不深。”她含糊道。

“你说它是婬书?”

她瞧了他一眼,他看起来似乎没方才的悍戾之色。沉吟了会,小心说道:“其实,说婬书并无不妥,在我看来,它唯一警世之处,也不过是以因果报应警惕世人诸恶莫作。”

“哦?”他沉思了会儿。“我以为在我朝里,只要识字的,都以《孽世镜》为小说之最,你既然对它颇有微词,我倒想听听你心目中的好书是怎番模样。”

他的戾气已无,虽然脸庞依旧有些冷硬,但却彷佛回到许久之前,她曾经一赌他真貌的时候。

她露出微笑。“我爱看纯情的小说,《玉娇梨》《好逑传》。秽情婬乱的小说,我倒少涉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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