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爱她。
而他,真的爱她;以他的方式。他不是一个那西色斯,因为他爱她甚于他的性命。
但--
“婚礼?”她喃喃地。
“他没说?”安神父微笑。既然高医师已跟过去帮忙了,那么只剩他可以抱怨了:
“要在一个下午完成细节委实过分了些!没有庞大的观礼人,这点对新娘子来说毕竟不够气派,我承认黑宿原是猴急了些,但你是新娘可以要求--”也省得他对不起天堂的艾蜜。唯一的继子结婚,观礼人只有岛上人,没有任何的喜宴?上帝啊,等他上天堂肯定会被艾蜜给活活骂死。他眨了眨蓝宝石的眼:“等等,能请教你一下,你正在做什么?”
樊落穿上外套,换上布鞋,调整她的麻醉枪。
“神父,我并不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女人。如果我脆弱到连自己的性命也须要靠一个男人的话,那么我就不会选择一个时时生存在夹缝中的男人来爱。”她推开安皮斯,迅速从楼梯翻下。
“樊小姐,你去是麻烦。”笑话,要是她有任何损伤,别说对不起黑宿原,连上帝也对不住了。
樊落抬起脸看向他,笑道:“我不当麻烦,我只当后盾。”她一跃到一楼。
城门是打开的,她怔了怔,而后瞠目。
“那……是……”她哑然失声,但她的脚步很快,回头对着紧跟下来的安神父叫道:
“快上去!”
子弹飞过她的跟前,她跄跌而后摔至地面。见鬼的痛死人了,但现在可不是在这里喊痛的时候。
“神父!找地方藏起来!”她叫,看见野狮扑了进来。
安神父惊诧。古堡四周是养着一种花草,四季开花散发香味,能够隔绝那西色斯岛的天然动物园,怎么突然之间全涌进了狮子?
一头、二头、三头……天啊,有三头狮子!
“上楼去!”安神父捉着她就往上跑,枪声在他脚下响起,他跳了起来翻滚在地上。
“混帐!是谁开的枪?”
有人藏在楼上,存心逼他们往外走。
“走!从窗口出去,去车库!在岛另一头的停机坪还存放十来罐的香水。”那是外来的驾驶用的。噢,愿上帝保佑黑宿原!
“等等,我要找黑宿原!”头一只狮子像找到猎物般奔了过来,不得已,她翻窗而走。
门外是另一头狮子,眼也不眨地望着樊落。
啊,是她刚进岛时,那头试图咬死她的野狮,她认得出来是因为它挂了黑色的项圈,如同宠物一般。还来及不细想,她身后的野狮先扑了上来,樊落瞄准,而后狼狈地跌在地上。
“哎啊!”见鬼的她变没用了!才在那西色斯岛养了几天的病,就没力敌过一头野狮了,千钧一发之际,枪声在她上方响起。
她抬首。
“安神父!”她惊叫。
安神父无辜地耸了耸肩,确定野狮倒下后,他才收起枪来。
“来到那西色斯岛不带点防人的武器来,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他的语气并不像是平常聒噪的神父。他一把扶起樊落,嘴角一直微笑着。
樊落咳了几声,看见城堡里那头野狮闻声追了出来,而原先那头不动的狮子则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神父,你收枪干嘛?在生死存亡之际,如果你愿意奉献你的躯体让它们饱食,我是不介意你收枪的。”樊落冷汗直流,她的麻醉枪掉了,只剩匕首,同时发二把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能力?
“呵呵,我无意吓你。”安神父始终微笑,但眼神锁住野狮。“枪里面的子弹只有一发。”
“一发?”他是不是疯啦?
“杀人是上帝所不容许的。我们的上帝为了众生而钉十字,而我怎能为了己私而残杀众生?枪一发是因为我毕竟是凡人,所以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连这机会都用光了,那么就是上帝给我的考验。”汗滑落了安神父的额畔,他依旧谈笑风生地:“没有关系,在世界上我为神的子民服务,等我上了天堂,我可以直接服侍上帝了。”他的笑容开始显得有些苦了。
“神父,我确定你有病!”多放几颗子弹会死人吗?
安神父颔首。“我也是这么认为呢!”
蠢蠢欲动的那头野狮猛然扑了上来,另一头奔得更快,而后樊落以臂挡脸,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
“神父?”发颤的声音仿佛从幽黑的深洞里传出来。
“神父不在这里。”从光亮中走进黑暗,完全地伸手不见五指。黑宿原的黑眸眨了几回,在黑漆漆的酒窖里现出个淡淡的影子。他转开壁上的油灯,不是充分的亮光,但够了。
“宿原!”黑忍冬惊诧地大喊。
“不必喊得这么大声,我没有耳背。”黑宿原的嘴唇掀了掀,露出个野蛮的笑意。
他弹了弹手指,笑问:“这又是一个游戏吗?”
酒窖里,枪发抖地对着他,而猎刀贴在黑忍冬的颈子上。
冷汗如豆大的雨珠从黑忍冬的额头冒出来,他举枪的手不停地发颤,被汗湿的玳瑁眼镜滑下鼻梁。他的脸呈不自然的扭曲。
“我不知道你会来……”黑忍冬喘息。“我以为只有神父会顾及一条性命而下来。”
黑宿原略嫌不耐地挥了挥手。
“我没空在这里闲话家常。”枪声忽然从上方响来。他的瞳仁缩紧,弹了弹手指,直接对黑忍冬身后的男人撒下优渥的条件:“双倍价钱,为我效命。”
他的体内犹如两抹影子翻翻覆覆地挣扎,跃出的邪恶念头时常霸据他的思绪。
“他是自找死路。”黑宿原弹了弹手指。“如果他不知地狱门在哪儿,我可以告诉他。”垂下的眼十足地残忍。
黑宿原的书房犹如主卧房般,必定向海,此刻落地窗是开的,米色的帘子吹动,阳光明明洒进来的,为何还是感到冷飒飒的寒意呢?
黑忍冬清了清喉咙,开口:
“我要求你必须完成姨母的遗言。龙麟必须找到,黑家不能再继续无主下去。”他鼓起勇气说完。
黑宿原扬眉,意外地赞同他。“你说的对。”
“咦--”黑忍冬忍不住抬起头,一对上他的眼,又立刻掉开。
“龙麟是必须找到,而我也不打算赔进时间继续玩下去。那家伙叫什么?”
“黑杰尔。”黑忍冬再度克尽职责的。他是不是该庆幸在黑家里,黑宿原只记得住他的名字?黑家新的一辈大概有十四人左右,而长辈几乎多了数十人,黑宿原向来不太在意黑家其它人,即使黑杰尔的关系比他更近一层。“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上个月他的瑞士银行户头拨出了一百万美金到一个东方人的户头里,咳,我怀疑不是时间过于急促而使他来不及扫清后头的线索,就是有人存心引导我们走向另一条路。”
“哦?他现在在哪儿?”
“拉斯维加斯。他是黑家出了名的赌徒。”
黑宿原沉吟了会,唇边抹上野蛮笑意。他再度弹了弹手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雇一连佣兵去对付他,一天里解决给付双倍价码。”
黑忍冬张嘴,半晌才勉强吐出话来。“他……杰尔是我们的堂兄弟啊!”
“我不也是他的堂兄弟?他喜欢玩死亡游戏,我可以陪他玩;他要龙麟,我也可以成全他,我拿它来当他的陪葬物。还有,我要他在死之前,收回他的成命。”黑宿原的黑眼眨也不眨地注视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喜欢财富,那么就让他抱着财宝下地狱好了。”
“谁要下地狱?”门扉推开,樊落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