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蝶瞧见彭寡妇认命的神色,不禁大喜过望。趁着她主意未意前,急忙唤来富海备一顶轿子送客。
少了彭寡妇在旁虎眈眈,她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像是少了一个情敌似的——情敌?敢情她是跟在自个儿开玩笑?她竟视彭寡妇为情敌?那岂不是摆明了她对裴穆清的感情是……
她努力的想了许久,却有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让她再也不敢深想下去了。
???
说快不快,说慢,倒也觉得挺快的,转眼间竟已到了月初,正是弄蝶的大喜之日。
打从一早起,太阳才刚露脸,那外头便锣鼓喧天,宾客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涌了进来,恭贺裴穆清娶得“美娇娘”——虽说这几日关外有几声说那新娘是裴穆清的某一远房亲戚,但,是美是丑也没人知道。纵是如此,那些人料想能被裴穆清看上的姑娘家定是差不到哪去。
另外,听说杨明为祝贺拜把兄弟的大喜,特地想出了个妙点子,令自个儿那一班丫环们通通拜师习舞,打算今儿个晚上让大伙都能歌舞尽兴。一来算是祝贺裴穆清大喜;二来也算是去去霉气。但不幸得很,那班丫环们既没音乐细胞,也没舞蹈天份,加上自幼粗活做惯了,跳起舞来笨手笨脚的,一套“喜鹊报喜”是曼妙舞曲,让她们跳起来活像垂死的鸟儿在挣扎似的。在大叹无奈之余,杨明改邀各牧场的主子共襄盛举——出借那些平时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那些千金小姐自幼便学习各项技艺,因此举凡跳舞弹琴刺绣女红,样样都行,所以杨明盼能由这些千金个个面戴纱巾,或弹琴或跳舞,来共娱乐佳宾。虽然那些黄花大闺女不便随意抛头露面,但凭着杨明与裴穆清在关外的地位,很容易便说服了那些千金小姐。况且,她们个个都面戴纱巾,倒也不怕让人瞧出她们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因此众牧场的主子均十分慷慨“借”出自个儿的宝贝女儿,这其中当然还有点私心——说不定自个儿的闺女能让杨明见了动心,能因此而得一佳婿岂不妙哉?
本来大伙儿的目标都是在裴穆清身上,他毕竟是关外霸主嘛!就算正室给人占了,做个偏房也不算吃亏。就可只惜在成亲前几日,不知又由哪儿听来了风声,说这裴穆清可是爱弄蝶爱得要死要活,所以也等不及三聘进门便赶在月初迎娶,至于纳个偏房一事,只怕是没有可能了。于是乎,众牧场的主子赶紧转移目标——盯上了杨明!别看他的牧场没裴家牧场那般规模,但他可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加上精明的头脑,令人钦佩的功夫,说什么也较其他人选要强得多。再说,杨明刚回到关外,自然无暇扩充领地,所以牧场不大也是情有可原的。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杨家产业遍及关内外,各大省份几乎都有杨家的产业,若能招他为婿,那可是三辈子也吃喝不尽了。
所以,今儿个一大早开始裴家大屋就热闹得很,相较之下,反倒是裴园冷清多了。而瞧那天色已近正午,吉时将至,媒婆及丫环们便兴冲冲的进了香闺,准备替新娘戴凤冠。哪短进房才发觉新娘早已不见了踪影,于是赶紧回报裴穆清。
裴穆清倒也不慌张,只将迎宾的担子交予杨明后便来到了裴园。
寻了几间房,忽地想起那人迹罕至的柴房,当下便转到柴房去。推开了门,一眼便瞧见坐在柴堆上的弄蝶。
“丫头,吉时已到,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她已着上了大红的新娘服,怀里还抱着宝贝的百宝箱,但一张俏脸上却不见什么笑意,想来这吉时定要延误了。
裴穆清无奈的笑了笑,走进柴房。他早该明白,会与这丫头扯得上关系的必没一件事是正常的。
弄蝶扁了扁嘴,瞧了他好一会儿,道:
“你这身打扮倒是挺古怪的。”
“丫头,吉时已到,你若不想我扛你去拜堂,就快点自个儿起来。”那语气是不容反驳的。
“我可不想拜堂。”这话才一出口,弄蝶便识趣的住嘴了。瞧裴穆清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活像人家欠了他几百个铜钱似的——是他自己要给她每月十个铜钱的,若是现在想讨回去,可是门儿都没有!
裴穆清沉了沉脸,道:
“如今后悔倒也嫌晚了些。”
“那可不能怪我!谁叫你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说好要教我下棋的,但连人都不见了,只是让那富海整日守着我,要我背书、刺绣,想找你说个话更是难上加难,只怕连彭寡妇离去之事你也不知情吧?”她半怨半怒的说道。
他扬了扬眉,道:
“这事略有耳闻。”凡在裴家牧场内发生的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那彭寡妇开坛作法的事已由富海告诉他了——弄蝶没想到当时富海偷跟在后头,所以全都给瞧见了。如今那彭寡妇已离开了关外,若是再回到关外,后果可就要她自行负责了。
弄蝶瞧瞧他,不解道:
“你可想念她吗?”
“敢情你这丫头是在吃醋?”
“呸!谁要学那房玄龄的老婆喝醋?醋难喝死了!”这是日前从书上学到的典故。
原来女人家妒忌又称喝醋,是由房玄龄之妻得来的典故。房玄龄之妻生性善妒,见不得他纳妾,皇帝便赐毒酒让她选择,是要相公纳妾,还是喝那毒酒?没想到她一口气便将毒酒喝了,说什么也不让相公纳妾。所幸她倒也没死,原来皇帝骗她是毒酒,实是一杯子的醋。而喝醋的说法便由此而来。
倘若是她弄蝶——她想了想,若真嫁给了裴穆清,可会允他纳妾?
“将来你可会纳妾?”这疑问不知不觉的便问了出来。
裴穆清似笑非笑,似乎存心吊她胃口,半晌过后才答道:
“麻烦有一个就够了,何须为自个儿再多揽几个麻烦呢?”
“你——你爱我吗?”她脸红了红,终于问出连日来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裴穆清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丫头,怎么问起这种事来?”他不答反问。
弄蝶倒也不隐瞒,坦白道:
“日前有人告诉我,外头流言四起,说你是为了救一命才娶我,这事可是当真?倘若真是如此,我可不要成亲啦!我早听那说书人道,夫妇之间还是要有点感情比较好些,我们之间如果没有半点情爱,将来铁定会落个不好的结局。”她一脸的认真。
裴穆清模模她上了淡妆的脸蛋,叹道:
“你这丫头想得倒挺多的!八成是近来太过无聊了,待到成亲之后可有你忙的了。”届时看她还会如此的胡思乱想吗?裴穆清心底一阵笑。
“忙?”弄蝶的好奇心又来了。“现今我就忙得很呢!整日背书、刺诱不说,近日茧儿还教我弹古筝。原先我还道女孩儿家的指甲干嘛留这般长?原来是专为弹古筝所用。”她不解将来何以还会更忙?
“将来你会忙得喘不过气来,届时可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他笑得挺诡异的。
弄蝶怀疑地盯着他。“到底忙些什么?起码先告诉我一声嘛!若是又要我学骑马,我可是不依。
“忙怀胎,忙教养孩子。总之,有你忙的便是了。”裴穆清瞧她的脸蛋忽地染上了红晕,觉得十分可爱。
“你笑什么?我可是挺认真的问你呢!”弄蝶想了想。“其实要我嫁给你也不难——”
裴穆清眯起眼,道:
“还有条件?”
“那是当然!幸亏我也不算讨厌你。虽然你老是惹我生气,但我对你的感觉总称不上是恨——而且挺怪的,每回瞧你靠近,便忍不住心跳加速,且还会头晕,没法子思考;看见你受伤,便巴不得替你疼痛;一日瞧不见你,便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好似心儿缺了一角,没法子补上似的——姓裴的,你可要坦白告诉我,我是不是患了什么无可救药的病症啦?”这也是她的烦恼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