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亦刚觉得自己卑鄙得无以复加。
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完全抚平亦刚的愤怒。
“我并没有打你任何主意,你是一个出名的大摄影家,而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女孩,你我之间万万不可能有红线勾搭上的。我之所以缠着你,是因为我无法看着一个失意人孤独的活着,却不伸手帮他。罗大哥,你我心里都很明白,在你这一生中,玲玲姊姊是再也不可能重生的了,既然如此,你何不试着放弃对玲玲姊的感情呢?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也就足够了,至少你不会再这么痛苦了,玲玲姊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亦刚痛苦的闭上眼睛,再张开时,他的眼里写满寂寥苦涩之色。
“是的。她是会开心……那么我呢?”他愤怒已消,留下的除了无尽的苍凉还是苍凉。“我只恨当初为什么要认识她!我只恨为什么要在不知不觉中付出这么多的感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而她呢?拍拍就走了,走得干干脆脆……她太无情了……太无情了……”
他仿佛老了好几岁一般。
小缘咬着下唇。她知道不该问,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罗大哥……如果时间再倒流一次,你……还愿意认识她吗?”她的语气有些紧张,事实上她整个人因为等待答案而紧绷起来。
“愿意。”他毫不考虑的回答。“就算我知道会发生这种结果,我还是愿意认识她、爱她。”只因为他现在虽孤独,但不曾认识玲玲,只怕他会更孤独吧!
他看着小缘复杂的可爱脸孔。没想到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对认识不深的小女孩吐露这么多心声……或许在潜意识里,他把她当作玲玲的化身了吧……
一滴雨挟着强风飘到他的衣领上。
他抬头一望,不知何时,绵绵细雨开始飞舞起来。
“该死!”他咒骂着。他注意到小缘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柔和的开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他的态度就像是一个大哥哥对待小妹妹一样。
她回过神来,发呆的瞪了他一会,才惊讶发觉愈飘愈多的雨丝,曾几何时不知不觉中愈下愈大……不知不觉中……任何事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就像她……
“小缘!”
她眨眨眼,看向他。“不了!我家就在附近,几步路就到了。罗大哥……我们还是朋友吗?”
他迟疑的点头。他并不想时时刻刻见到酷似玲玲的那张脸……但他更不忍拒绝她的期盼。
她明显的松口气。“那太好了!”她稚气的伸出手。
亦刚叹口气,不情愿的笑了。他回握住她温热的小手。
“罗大哥!我还是那句老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我相信里雅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孩,你可以试着交往看看。”
亦刚苦笑,但他回视她的眼神里有着狡黠。“我也是那句老话,如果人类有控制感情的方法你教我吧!”他的声音中有一丝挑衅。
她愣了会。“你的意思是不可能的?”
他高傲的看着她。“有可能……除非等地狱结成冰的那一天。”
她无奈的摇摇头,但马上又鼓起勇气。
她抽回她的手。“我是绝不会放弃的。”她的小脸上写满坚决。
“我知道。”他淡淡的回答。
她满意的点点头,连再见也不说一声,转身就想走。
“小缘!”他叫住她。
她回过身来。“还有事吗?”
“我很抱歉,对于刚才对你大吼大叫的。”
她甜甜一笑。“我早就不在乎了。再说一场大骂能换来你的友谊,那可是绝对值得的。”说完,她就走了。
亦刚目送她,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他原来是来这里逃避压力、思念玲玲的,却不知为何,被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女孩给训斥了一顿,到头来还半强迫式的成有朋友。他摇摇头,看来在他没回来的几年前,台湾的风气又变了不少,但无庸置疑的是,他的心情的确比刚来时要好得许多了……他叹息地走向车。
在开车门的刹那,一个问题蓦然浮现在他脑海。
她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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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哥,你确定今天不用陪你的里雅出去玩玩吗?”小缘半躺在草坪上,眼睛骨碌碌的跟着土壤里翻来翻去的蚯蚓转来转去。她随口再补上一句:“其实里雅一定很希望在回国的前一天能和你在一块,你应该成全她的心愿才是。”
坐在她身边的亦刚嘲弄的勾起嘴角。“她不是我的里雅。再说,如果我陪里雅,今天我可就不能陪你这小家伙了。”他仰起头,享受温暖的阳光。
说来好笑,自从那一天的争执后,他倒和小缘成了忘年之交。这可不是他所愿意的,而是他无论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就像是个阴魂不散的跟屁虫……他倒也不太在意,其实跟谁在一块,他都不在意,他只求不要再见到里雅纠缠的脸孔,他就心满意足了。
像今天,他出门没多久,就在路上看见小缘,他们才会一块结伴到这中正纪念堂来。
他轻轻叹口气,在绝大部分时候,人类都是活得身不由己啊!
小缘微抬头瞥他一眼,又回头专心注意她的蚯蚓,似乎在她眼里,小小的蚯蚓远比他来的重要许多。
“罗大哥!你还好吧?难得的好天气,配上一副坏心情,这未免太对不起阳光了吧!”
亦刚不情不愿的笑了。跟小缘在一块要比只知道死缠的里雅在一块要好的太多了,起码小缘不会像是个蜜蜂看到花蜜就猛沾,她只会……
小缘开口:“其实,罗大哥,论人品,论钱财你都是上上之先,实在没有必要一直抱着独身主义啊!”她看似无意的说道:“再说,你这种作法会让不少女孩伤心的呢!”
是的,她只会唠叨。亦刚下意识的看表。这次是她的最长期限,每回跟她在一块,隔不了几分钟她就开始唠叨起来,话题不外乎重新开始新的恋情。某些时候,他真怀疑她是母亲派来的间谍,但久而久之,他对于她的话题倒也不以为意,毕竟她有权说她的,他有权不听她的,事实就是那么简单。
“罗大哥,你到底在听我说话没?”她首次侧目盯着他。
相处这么久,他仍然会把她和玲玲的影像叠……
“罗大哥!”她略放大声音叫道。
玲玲说话的表情就像小缘一样,除了偶尔无理的大骂之外,绝大部分她的表情是详和的,一种真正天使的详和……他到现在还是不太相信他会如此镇定和一个长得和玲玲酷似的女孩在一块交谈,甚至谈玲玲……
小缘翻过来,瞪着他。“罗大哥!你还好吧?也许今天的太阳过大,把你给晒昏头了?”她忧心的说道。
他回过神来,透过墨镜看着她。“我很好,你刚才说什么?”
她扁扁嘴,神情像极了玲玲,这使得亦刚又失了魂似的。
“我说,你是不是该偶然和女孩子在一块!你再这样,等你四十、五十、六十岁的时候,可就没人要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他嘴角挂起平淡的笑容:“那正如我所愿。”
她爬起来,对着他的正面坐下,蚯蚓对她已经失去吸引力了。
她不满的双臂环胸,气呼呼的瞪着他。“罗大哥!我这是为你好耶,就算你不在乎……说不定有人会把你当成同性恋呢!”她为这个说法暗暗喝采。
他又惊讶又好笑的瞪着她。“同性恋?你打哪听来这个说法的?你才不过十几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