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雯莉在跟着其它三位女性特助闪出会议室、直奔化妆室去挽救自己凄惨可怖的妆容之前,偷偷觎了自己心仪的男人一眼,然后忍不住叹息……
依然笔挺的坐姿,依然精神焕发,如此的仪表堂堂,像是可以维持到地老天荒。不知道贵族们的教育到底与一般平常人家有何不同,在相同的工作磨练之后,为何是不同的样貌呈现?
没有人相信王子齐不会累,可是他就是有办法将一切疲惫掩在完美的面具之下,这需要经由怎样的训练,才会有这样的毅力?
这样的男人,会有真正放松自己的时候吗?
当他在他的未婚妻身边时,是否也是相同的防备?
希望有一天,她有荣幸知道这个答案。
“湉湉,妳好吗?”
“姊姊?!”
“是我。”轻笑说道。“妳现在方便谈话吗?”
“啊,方便的。我在家,没什么特别的事忙。”孙湉湉将绣架推开,看了一旁的孙月一眼,孙月对她点点头,收拾了手边的文件与计算机,走出起居室,给她们姊妹一个不被打扰的谈话空间。
孙湉湉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天空。
“姊姊,妳在那边还好吗?”
“还不错。”声音很轻快,像是心情确实很好。“抱歉,妳订婚的时候我没有回去。”
因为家族没有通知她回来。虽然没有明确的谈起这件事,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祖父还没有开口叫姊姊回国之前,姊姊可以去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就是不能回国。
“没关系的,姊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是什么冷淡的响应啊?完全不符合我的期待!看在我大老远的打电话给妳的份上,妳至少要表现一下含羞带怯的样子给我看看啊!”
“姊姊,妳知道我一向很无趣的。”
“什么话!”低斥。“妳是我们孙家养育闺秀的理想中的典范,妳是我们的骄傲。如果妳这叫无趣,那其它被标榜着贤良淑德的千金们,岂不都叫木头了?”
“……”无言以对,只好保持安静。
“好了,不逗妳了。妳永远不动如山的,一点也不好玩,只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可以让人对自己的恶作剧感到羞愧。我们说正事吧!”
一直显得很轻快的声音,在妹妹安宁的气息中沉淀下来,“湉湉,我明天会飞到J国,在那里短暂停留四天。我帮妳准备了一份订婚礼物,想亲手送给妳。如果妳安排得出时间的话,我们在J国见个面好吗?不会打扰妳太多时间的。”
“姊姊,妳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什么打扰的!”
“不要生气。我知道妳总是提早安排好自己每天的行程,不喜欢被各样的突发事件打乱生活步调,突然要妳在接下来四天挪出时间飞过来跟我见面,也实在为难妳了。我听说妳这一年得在王家学苑学习主妇课程,时间的分配上没那么自由。”
“那些都没有关系的,不是太重要的事,随时都能挪开。”孙湉湉在脑中想着未来几天的行程,只要王子齐这个意外不存在的话,她的人生很按部就班,无比平静。
“那就,这星期六好吗?我搭星期六下午的飞机,第二天晚上飞回来。”
“我都可以。明天抵达J国后,我会将下榻饭店的房号与电话E-MAIL给妳,到时妳住我那儿,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
“那我们周六见,到时候再聊了。”
“好的,姊姊。”
结束通话后,孙湉湉低头看着手机,想着要怎么跟小月和宜平说这件事。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们不要跟去。小月她们是她的贴身助理,每天必须详实记录她每天所做的事、所见的人。当然并不是巨细靡遗到像在写皇帝起居注,这些记录,原本也只是为了帮她记下所有人际关系的往来情况,以防止日后见着了应该热络的人,却茫然不知,将人得罪。鸡毛蒜皮或者偶遇路人甲这样的小事,是不会记在日志上的。
可是姊姊不一样。现在还被家族流放中的姊姊,在长辈的怒火还没平复之前,他们这些小辈都被警告不得与之接触。尤其是刚订婚的孙湉湉,
包是被所有长辈叮咛着。因为她即将嫁进王家,成为王家嫡长媳,她必须有完美无瑕的闺誉,如果跟她那名声败坏的姊姊有太多接触的话,难保不被有心人在背后说些什么,那么她日后如何在婆家站得住脚!
孙湉湉这一生绝对是将循规蹈矩奉为行事准则的,可是她也有自己坚持不退让的事物。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姊姊,不管姊姊是不是做错了事,甚至对于家族给予的惩罚,孙湉湉都没有权利置喙干涉,但那不表示她要为了这些从此与姊姊不相往来,或者自命为惩戒人员中的一名去批判鄙视姊姊。
那太荒谬了!
她想见姊姊,不希望见姊姊这件事被记录下来,那会给姊姊惹麻烦的。一旦祖父知道了,一定会痛责姊姊,也许因此订下更多的处罚。
怎么办呢?
“小姐,妳还好吗?”没有多久,孙月端了一杯清茶,推门进来。发现孙湉湉脸色有些严肃,像在烦恼什么事。
“小月……”孙湉湉回过神,看向她,道:“小月,请帮我订星期六下午一点左右的飞机,我想独自去J国一趟。”
孙月定定望了小姐一眼,脑中略一思索,便已大约了解小姐的用意。
道:“我们是不可能让妳独自出远门的。别说家族不会允许,我们的职责不会允许,纯粹在私人感情上,我跟宜平也不可能同意。”
“我明白……”孙湉湉沉吟着。
“小姐要去J国『探望姑爷』,我是一定要跟随的,不过我当然不会在一边当个不识趣的电灯泡。只要送妳抵达饭店,确定妳安全无虞之后,我可以趁此去办一些私人的事,访友或购物什么的,够我忙了,不会打扰妳的。”
孙湉湉先是一怔,然后微笑。
“小月,谢谢妳。”
孙月耸耸肩,故作不经意地道:“没办法,有时候我也想体会偷懒怠堡的滋味,听说那非常美好,为人员工者万万不可错过。”
小月帮她找的掩护借口提醒了孙湉湉,她才想到倘若她去J国,即使只是短暂停留,也该让王子齐知道。
她倒是不介意以电话通知他她会去J国的事,反正他那么忙,不一定有空临时拨出时间,就为了非要陪她那么一时半刻。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过去,也不必隐瞒要会见姊姊的事实。她相信王子齐不会对此介意,更不会阻止她跟姊姊见面。就算他八成知道姊姊身上发生的故事,也不会因此而对姊姊有什么恶感;反正他要娶的人又不是孙微涟。他对别人离经叛道的故事不感兴趣,对不相干的人从不费神。她只是在想……
要不要请他出来跟姊姊见一面?
姊姊从来没有见过王子齐,虽然常常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知道他有多么优秀又多么不凡,是年轻一辈贵族里的领袖人物。姊姊不像一般孙家女眷那样行事低调,不喜欢参加各式宴会,一些算是重要的场合,姊姊都会去的。但因为姊姊从五年前就出国求学,后来发生那件事之后不得回国,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认识这三、四年来才声名大起的王子齐了。
姊姊一定很想亲眼看看王子齐这个人的,因为王子齐将会是孙湉湉未来的丈夫;可是她不能将这个想望说出口,怕王子齐会介意,也怕孙湉湉会介意。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时好奇,而造成妹妹与妹夫将来婚姻上的问题,那就罪过了……自从经历那些情伤之后,姊姊的开朗覆上了一层挥不去的阴影;利落大胆的行事风格不再,总是小心翼翼却不自知,像个游魂似的在世界各地飘荡,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年月,才能重新建构起足以支撑她人生的信念,给她勇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