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感到疲惫的一天。
一大早在阳光普照、鸟语花香中醒来,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天竟会过得如此“精彩”。结果,才刚病愈的李从谨好不容易将每个来找他的女人都暂时安抚完——包括那位唐可恩小姐,之后,他身体又有些发烧了,饿过头的胃也提不起食欲,只草草的喝了一小碗鱼粥就算了事。本来还心心念念着要跟奉姎谈一谈,但奉姎很坚决的请他回房休息,承诺他随时都可以谈,她不会再闪避,不过,今晚请乖乖吃药、好好睡个觉吧。
从李从谨错愕的表情里可以解读得出: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被管过,所以他对于“服从”这个指令,很陌生。
虽然陌生,但李从谨在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便“服从”的回房去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本来应该是已经上床睡觉的时间,但她刚才上了三楼去帮李从谨量体温,确定他的热度已经退下来之后,才算完成一天的工作,安心回房休息。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让她没有什么睡意。
李从谨有他身陷女人国的烦恼;而她,为了一堆乱糟糟的事,生活也没有过得舒心多少。
心情有点烦,怎么可能会有睡意!
于是坐到书桌前,将电脑启动,决定上上网培养睡意。
在等待电脑开机时,不自禁的想起下午与秋芷琳的一些对话:
——奉如意人在哪里?
——你知道我跟她完全不对盘,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在乎她在哪里!
——我知道你们这一梯的学徒都出社会历练了,为什么至今仍名不见经传?奉氏的大老在想什么?
——我只是奉氏的养女,血缘很稀薄、地位很渺小,你不会以为我该知道奉氏核心的决策是怎么运作的吧?
——你现在是奉氏的厨师,同时也是役女,对吧?
——我现在的职业定管家,你说呢?
——你的意思是,即使被奉静江力保得以学习奉氏厨艺,你仍然不被奉氏承认?不能以奉氏的名号出来当厨师,于是你只好当管家?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最近找到一个叫奉姁的女厨师,打算找她比试厨艺。她是奉氏役女,也是未来奉主候选人,对吧?
——嗯。(很迟疑的点头,接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虽然很快收敛,但仍被捕捉到。)
——你笑什么?
——奉姁她……不只是未来奉主的角逐者之一,同时,她也是奉如意的亲侄女。这层关系,你似乎不知道的样子呢。
——什么!
电脑开机之后,奉姎登入MSN,发现在这个深夜时刻,网上竟然热闹得紧,每颗代表上线的人头都亮晃晃的,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精神百倍,发言踊跃得不得了。
真不可思议!对奉氏人而言,“早睡早起”既是奉家必须遵奉的生活公约,同时也是早已养成的生活习惯。可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怎么几乎都在?莫非约好了同时失眠?
她虽然上线却没有发言,因为没有打字交谈的,只静静的看着大家在聊什么。发现大家的话题都围绕着奉姁,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拼命跟她推销一些馊主意,主要是怂恿她一定务必要在豪门夜宴的场合钓到一只金龟。并且已经迳自将奉姁钓到金龟、当上贵妇之后的未来人生幻想完毕。
原来奉姁将要陪着某位看起来很白马的男士参加宴会,众姐妹们知晓之后,三十六计全部出笼,在热烈分析完那名白马的条件,以及奉姁平凡的本色之后,认为做人不该好高骛远,太高不可攀的宝马就别妄想了。集思广益之后的结论是:奉姁一定要趁这难得的机会,用力的乱枪打鸟、四处放电,若是不小心打到一只眼睛出问题的,那她就赚到了。
虽然心情仍然很沉重,但这些天马行空、乱七八糟、且毫无逻辑的讨论,还是让她笑了。
滑鼠的箭头无意识的绕在“奉姁”这个名字上画圈圈。不知道小姁会不会被秋芷琳缠上?
“要把自己藏好哪,小姁。以及,各位,不要被上一辈的恩怨给波及到了。”她轻轻说着。
当秋芷琳变得愈来愈像奉如意,那么秋家就再也不容忽视。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你打算以韬光养晦当作处世态度,就真的能与世无涉——除非,你再无被关注的价值。
第8章
“我长得像奉静言,是吗?”他问。
她想了下,承认。“某部分。”
“介意我问他的事吗?”
“说介意,你就不会问了吗?”
“我……可能还是会千方百计的问出来。”李从谨老实说道。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呢?奉姎努力克制想揉揉额角的冲动,低声道:
“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你这一生也许都不会见到他,知道了他的事,又有什么用呢?”
“你怎么知道我见不到?如果我追求到你,日后论及婚嫁,总要拜见你的家人。而奉静言是你目前唯一的家人,我该拜见他的。”非常合情合理的理由。
“你——”奉姎一时无言以对,声音噎住、额角冒汗……心中暗自祈祷不要脸红!不要脸红!千万不要脸红!
他的表情太理所当然、口气太一本正经,让她想声讨他的胡说八道都显得那么气弱。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她才是有理的那一方!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告知他任何有关奉家的事,甚至不应该坐在这里,一副打算和他长谈的架势……
但是,她早已经答应了他,答应他谈谈两人的事——天晓得他、她两个人,会有什么共同的事可谈……奉姎在心底唾弃自己的自欺欺人,可是,她现在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只能以这种想法来使自己气壮一些。毕竟她实在太紧张了,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坐立难安什么,就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很不自在。
“我希望知道奉静言的事。不过,在谈他之前,先来谈谈我们吧。”
“我……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很虚弱的声音。谈这个,比叫她谈奉静言更加艰难,她好想走开……
李从谨一直密切观察着她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放过,所以当然看到她力持镇定表象下的局促不安,这令他突然放松了下来——要知道,在等待与她会谈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其实是非常紧张的。可是看到奉姎比他更紧张的神态,竟奇异的舒缓了他的紧张,一颗没有着落的心,缓缓定下了。他太在意她,生怕他的存在对奉姎而言代表着困扰;担忧他的情意只会令她感到厌烦。
而现在,他觉得好多了,心中悄悄升起一股希望的情绪,像煮沸的开水不停的鼓噪、向上冒涌,一路涌上了他的喉咙,由不得他再以缄默传递着对她的情意,不能让两人之间的一切再暧昧下去。毕竟他只是个成日闷在数字堆里锱铢必较的会计师,讲求的是以事实说话;不是创作家,不具备那种无须言传便能意会,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特异功能。
所以他必须让她知道!他必须说出来,让她清清楚楚的知道!
“我们当然有必须『好谈』的事。”他笑了下,但很快收敛,非常诚恳的看着她道:“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正式的跟你说:奉姎,我喜欢你。”
“你——”他说了!他真的说了!天……
“奉姎,我想追求你。”他又道。
“你、你……别说了!”她很气弱的低吼。求天没有用,那只好祈求地上突然裂出个洞让她躲下去,所以她低头,死命低头,她在找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