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张家来惹的——”侍郎夫人气得不轻,马上要辩。
但明恩华打断了她:
“一个该待在家中闭门读书思过的人,怎么还能跑到外头让人惹上?”
“这、这这……”如果不是这样,她干嘛来宫里找明恩华帮忙!侍郎夫人心中暗自骂道。要知道如今明家势高,这明夏宫的受宠还是沾了明家的光呢!“不管怎么样,妳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出事吧?这件事,妳一定要帮忙!”
明恩华真不知道婶母强势对她耍赖的依凭为何?为何她非得帮忙?再,她又哪来能力帮忙?当她真的恩宠齐天到足以让皇帝为她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
“婶母,我不知道堂哥与张家发生了什么冲突,我也不想知道。如果堂哥犯了事,且这事大到让您不考虑向家里求救,而必须来找我的话,那您就太高估我了。我没有能力处理连家族长都束手无策的事。”
“怎么会?!妳是正妃!堂堂皇帝的正妃!而且妳还有一个皇上钦赐的愿望还没用不是吗?妳可以用来保妳的亲堂哥啊!”侍郎夫人急叫道,无法谅解明恩华的推拒。
一个愿望!明恩华突然有些怜悯的望着婶母。已经半个多月了,皇帝都不再放在心上的戏言,怎么还有人在这边孜孜念念痴心妄想!
“婶母,如果堂哥闹的事大到让妳想到那个愿望,那我想,谁都对这件事使不上力了。”
“不是的!娘娘,靖连没有错!他只是——”
明恩华一点也不想听,百般倦怠道:
“好了,婶母,您请……”
明恩华正想送客,不料此时外头突然传来洪亮的宣告声:
“皇上驾到——”
既让御侍宣声,就得是正式的接驾礼而非家礼或常礼。明恩华连忙让明翠整衣戴冠。一旁极少见到皇帝、更是从未近见的侍郎夫人更是惊得手足无措,示意随身女侍赶紧过来打理一番。
“参见皇上,皇上万安。”明恩华领着众人蹲跪在门边相迎。
“爱妃平身。”紫光帝大步走进来,一手扶起明恩华,步子没停,牵着她手走向首座,一同坐下。
“见过明夏宫娘娘。”张妃在明恩华坐定后,拜见。
明恩华这才看到张妃也随皇上一同来了。
“张妃免礼,请坐。”明恩华注意到张妃眼眶通红,看来是哭过一场了。
其他跪在门边的人,在皇帝没叫起之下,只能干干跪着,不敢动弹。而紫光帝似乎也就忘了门边还跪着一大票人,而那些人之中,更有一名朝官夫人,这位朝官夫人还是出自圣恩正隆的明家呢。
明恩华并没有马上提醒皇上这个“小小的疏忽”。就先将侍郎夫人晾在地上跪着,她注意力放在张妃身上。她感觉得到张妃此刻随皇上一同过来,肯定为的是与侍郎夫人来求的事相同,而且张妃已经向皇上告过状了。
侍郎夫人在她面前哭诉了那么久,只要她作主,帮堂兄出头,却含糊说不清事情经过,那么可以肯定这回理屈的必是明靖连,于是让张妃藉此掌握住机会,前来兴师问罪……能说动皇上前来主持公道的,应该不是小事——明恩华心中有想着。
她模不清皇帝此刻是什么心思,不过无论这件事他将怎么处理,暂时她都不会被责难。不管是为了拉拢明家,或是为了他整治后宫的心思,此时此刻,他都会维持着将她宠上天的姿态,不会那么早……恢复正常。
喝了口明恩华亲奉上来的茶后,紫光帝开口道:
“爱妃,朕本想这当儿,妳该正陪着孩子午睡,还不欲过来扰醒妳呢。怎么今儿个精神这样好,明夏宫看起来很热闹啊。”
接过皇帝喝过的茶杯,放回小几上,再坐好身子时,方才被牵住的小手又被他轻握住。她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眼底的羞意,轻声道:
“臣妾正想趁孩子睡时,招内务府的人过来商讨『千荷宴』最后定案,也好让下面的人全力筹备。侍郎夫人意外来访,同臣妾叙家常,臣妾觉得精神尚可,便接见了。”
紫光帝淡淡扫了眼跪在门边不敢抬头的贵妇人,目光再看回明恩华:
“哦,那是朕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妳与家里人叙家常了。”
明恩华恭敬道:
“没的事,皇上这是哪儿话,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万万当不起。”
“就跟妳说别再这样对朕过分客气,妳是朕的妃,总是客气,岂不生分?”
显然紫光帝一时还不想走入正题,话题不着边际、毫无内容的闲扯着,他不急,明恩华不急,可一旁的两名事主可急了。
张妃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还要一劲儿跟明夏宫寒暄,那明靖连不只辱骂殴打了朝廷命官,也就是她哥哥;最严重的是,明靖连冒犯了海中国使,同时言语轻薄了即将进宫为妃的海中国公主海姬,这可是足以杀头的大事!
方才皇上听了明明很不高兴的,才会领着她一同来明夏宫啊,怎么此刻却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为什么一见到明夏宫,就什么气都忘了?!她英明的皇上几时变得如此了?张妃心中又气又难受,差点又掉下泪来。
而跪在门边的侍郎夫人就更忍受不了了!她看这阵仗也猜得到,张家已经先一步告到皇上那儿去了,眼下态势,似乎完全不利于她,因为皇帝可是张妃请来的,而皇上一眼也没看她,不叫起,也当她不存在,她是大大不利啊!
不行!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扳回劣势,不能让张家得意。这张家一旦得意了,那她儿子不就倒楣了?不!她不会让她儿子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就在侍郎夫人眼珠子直转,再也静不住时,明恩华在她莽撞开口之前,对紫光帝道:
“皇上,臣妾的婶母已经向臣妾告辞了,能否恩赐她退下?”
紫光帝笑笑道:
“是吗?朕才来就说要走,是不想见到朕吗?”
“皇上,这明夫人好大的派头,居然连皇上都不看在眼底了!”张妃乐了,抢在明恩华辩解前,落井下石的说着。
侍郎夫人岂容别人当着皇帝的面对自己污蔑?!心急之下,想也没想,就冲口说道:“不是的!皇上,臣妇没、没说要走,是娘娘赶我……”
明恩华脸色一变,极力克制气得微抖的身子,不让人看出来。她想暗暗抽回仍然被皇帝轻握住的手,不料那本来轻握住她的大掌,竟似是知道她的退意,先她一步将她小手牢握,力道大得让她有些痛。但两人都没有为此改变脸色——她仍是低着头,而皇帝仍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侍郎夫人,仿佛覆盖在两人衣袖下的活动不存在似的。
这侍郎夫人总算没有愚蠢得太彻底,发现说错话后,马上住嘴,但短短数句话造成的破坏,已经让张妃大大满足。
“唷?这是怎么着?明夏宫怎么可以驱赶自家长辈呢?侍郎夫人莫非做了什么惹娘娘生气的事?还是被娘娘无故斥责了?妳且说出来没关系。皇上在这儿呢,定会给妳一个公平的圣裁。”
“臣妇无状,请皇上恕罪!”侍郎夫人一身冷汗的跪伏在皇帝面前。
“妳确实无状,不过需要请求朕恕罪的,并非这样的小事。”紫光帝终于将目光看向明恩华,以温和到让她全身战栗的声音道:“爱妃,朕也不跟妳绕圈子,就直接问妳了。方才朕接见了许多人,除了张妃与张志富外,还有礼部侍郎偕同海中国使等人。他们告诉朕,门下侍郎明慎成的公子,在明知道海姬公主身分的情况下,当街轻薄,并殴打了张志富。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止在于殴打朝廷命官,而是造成了两国邦交的巨大伤害,更别说海姬公主即将成为藏冬宫正妃,海姬公主受辱,等于是侮辱了两国的友谊与皇家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