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缓缓将双手举起来,贴上自己的面孔,掩住别人目光的打量,再不肯让人瞧见。闷声命令:
“别看我。”
“李恪非——”
“不管妳还有什么话,都别说了。”
“只是说你帅,有必要抗拒成这样吗?”花灵叹气。
李格非打定主意不再理她,他看起来像是睡了。
“喂!”花灵在他耳边叫。
他被吵得皱眉,但还是不理她。
花灵眼睛一转,突然探手越过他身子,抓过另一头的“吉他”,坏笑连连的威胁道:
“你再装睡,我就唱歌吓你喽。”
他静得像是死去。
“好,你自找的!嘿嘿嘿……”花灵怪声怪气的阴笑三声,接着开始将乐器乱弹,又是一阵杂乱的轰砰砰声,存心将琴弹坏似的。
“嗯咳!”清清喉咙,要开唱了。
李格非全身悄悄僵直,考虑着要一把敲晕她,还是把自己敲晕?
他该叫她滚的!打一开始就该吼走她,今夜他只想独处。可是他没有,什么也没有做,是醉得太厉害了吧?让他百般倦懒,由着她这般放肆,现下又要唱歌来迫害他……
然后,他听到了轻轻低低的歌声,温柔的哼起——
“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啊摇
情郎哟他在我的心海里飘啊飘
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吹开了你的窗帘
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不断的向你倾诉
椰子树的长影掩不住我的情意
明媚的月光更照亮了我的心
这绿岛的夜已经这样沉静
情郎哟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词/周蓝萍·绿岛小夜曲)
他想,他是醉了,也醉得睡了,睡沉了,进到梦里……
梦里,有人将他捣脸的手拉开。他抿紧的唇上,被轻薄了一个吻……
暖暖的,是梦。落在他唇上的,可能只是夜风……
他醉得太厉害,什么也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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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格非,借我一条小舟。”花灵站在议事厅门口,朝里头挥手叫着。
因为被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挡住,所以她只好在门口扬声叫人啦。
议事厅里的李格非正在办公,旁边站着四个商号管事,气氛有些凝重,像是被什么难题困住,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花灵的声音吵进来,才将这几乎可以说是静止的画面打破。
李格非冷冷望了她一眼就别开眼。那一夜过后,三四天来,都没与她见上面,为着不知名的原因,连自己也弄不懂的意绪,他不想见到她。
所以他每天还是忙进忙出,但不再带着花灵,放她一个人在黑岛里自生自灭。而她也没闲着,天天东走西串,可说是已经将整个黑岛的结构都模透了。若是现在随便问她大宅里有几个地窖、几座仓库、几间荒置的空房密室什么的,她肯定都答得出来。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而今天,已经把黑岛都模得一清二楚之后,一无所获,当然要跑去跟“某人”呈报了。
“喂,李大公子,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请托啊?我要借条小舟啦。”
“妳借舟做什么?”李格非淡问。
“我要去找子熙。”她说得很坦白。
李格非压下胸口突来的气堵,维持淡然语气:
“子熙最近身体不好,青墨舫不见客。”
“不见客是应该的。不过,我是他的朋友,探访生病的朋友是道义,我还给他做了人参鸡汤呢——有没有,那个人参就是你从雪国重金买回来,被不识货的盛莲人当作没用的树根草须,没人要买,后来就被你放在仓库角落认赔发霉的好货啊。我跟玉芳总管要,她好大方哦,整筐都送我耶!也不想想那些至少有两千莲银的价值说。”双眼闪动着梦幻的光芒,吞吞口水继续道:“人参是多好的东西啊,补五脏、安精神、保青春活力、又能养生益寿,尤其对病后调养身体最好。子熙看起来平常身体就不好,所以我才给他炖了人参鸡汤。”
“是这样吗?”李格非的语气带着点酸。
“对啊,所以你一定要让我去。啊,对了!”她转头对身后的青俊招手:“快拿过来。放凉了就不好吃了,来,我来拿,噢,好烫!”接过一盅份量十足的大陶碗,她对里头的李格非大叫:“快让我进去啦,很烫耶!”
李格非对护卫点头,护卫立即放行。花灵飞快的冲进厅里,将陶碗小心放在李格非的书案上后,双手立即贴在自己耳朵上。
“好烫,不过也好香哦。来,你快趁热吃。这是鸽肉参耆汤,我特地帮你做的。你最近不是特别累,又没什么食欲吗?这个汤可以让你恢复精神与食欲,你多吃几次,就不会容易感到疲累了。”她将盖子打开献宝。
屋子里霎时弥漫了浓浓食物香,人参的味道更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在场的人被这前所未闻却又极之引发人食欲的香味给吸引了,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妳——”李格非看着桌上的汤,表情复杂。
“快点喝,我还让厨房做了人参莲子汤。是道甜品。待放凉了,就给你当茶喝。好啦,你慢慢吃,我不打扰了。我得赶快把汤给子熙送去,晚上会回来陪你吃饭,拜了。”
花灵将他压坐在桌案前,把筷子汤匙都给他备好,最后,拍拍他的肩,确定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决定趁机速速走人。这家伙有时变脸起来六亲不认,她还是不要跟自己的好运开玩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小俊,走了!”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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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熙!”
花灵脸色大变,将手中食盒放下,冲向床边,扶着正在呕吐的周子熙。
“你怎么了?咦!为什么你吐出来的是黑色的水?!”
周子熙整个人无力的靠在花灵怀中,望着自己污黑的双掌发呆。
“你不小心喝到墨水吗?”花灵一时找不到毛巾,便用衣袖给周子熙擦嘴,四下张望了下,发现房里没有放水。“我叫人送水进来给你漱口吧。”
“不……用了,再等等。”周子熙扶着花灵的手,将身子靠回床头。问道:“妳怎么进来的?”
“喔,我知道李格非派了很多人保护你,登上你的青墨舫之后,至少要过五关斩六将,才有机会见到你。我不耐烦等,而且我的鸡汤也不能等,所以我叫白秀想办法把我从你花厅的窗口送进来,没走正门,也没惊动外头那些人。”花灵将鸡汤提到桌上,很快舀了一碗汤。“来,没有清水,用鸡汤漱口也是可以啦。”
周子熙满嘴酸苦,自然不会拒绝花灵的好意。一碗鲜美又昂贵的鸡汤就这么两三下的给漱掉了,花灵有点心痛,但没有时间心痛太久,见他好些后,问;
“子熙,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周子熙望着双手,眼神黯然。
花灵见状,走到房间里唯一的窗边,将窗户打开一点,方位相当好,可以看到青俊与白秀所站立的小舟。她招招手,要他们过来——
“白秀,妳腰间的水袋给我。”
白秀以巧劲将水袋高高抛上来,让花灵轻易接住。
“谢啦!我还要待很久,你先带小俊去别的地方约会一下,等天快黑了再过来。”挥挥手,不理会青俊抗议,将人打发走了。
花灵找出一个小水盆倒水,端到床边,仔细帮周子熙擦手。
“……请不要对格非说,好吗?”周子熙轻声恳求着。
“如果你的病很严重,现在不说,以后他也会知道,而且会非常伤心。如若只是小病,那么瞒着他又是什么意思?”花灵见他神情哀戚,似有什么难以诉之言语的心事,轻声将自己的看法说完:“也许你觉得不让朋友担心是体贴的表现,但这往往只是自以为是的想法,别人并没有被真正体贴到。有时候这种体贴,只会造成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