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哪里?去干邑?去波尔多?去了又怎样?她就一定在那里吗?就算在,他也找不到她,而若是幸运的找到了,又怎么样呢?
又怎么样呢?已经分手了呀,分手后的每一天都在信誓旦旦约告诉自己,这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她可以无牵无挂的去飞,而他可以静下心计画自己的事业版图,不再有任何干扰。
如果相恋的两人不能有一致的志向,那么爱情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麻烦的羁绊而已;而麻烦,将会随着情感更深而转为痛苦,最后终究要互相伤害的。这一点他们都知道,所以离别时才会顺便分手,不谈等待,也不说天涯海角心仍相守。
太理智了,却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归理智管。所以他才会在脑袋一团混乱的情况下冲动来到法国,只为了想看看她曾经走过的地方……非常无聊的行为,让他在心底唾弃自己千百次。
而现在,该怎么办呢?在冲动行事之后……
终于想到得跟助理联络行踪。他突然只身来到法国,已经给那些负责保护他的人造成了困扰,得快些打电话回美国。
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具公用电话,脑中也在想着要怎么解释他一个人来到法国没让他们随行的原因。无意识的扫到有些人拿着行动电话自他身边走过,令他目光一凝,精明的脑袋霎时转动了起来。
当美国与台湾还在以B.B.ALL为主要约通讯大宗时,一些商务人士已经开始以行动电话取代B.B.CALL。行动电话造价昂贵,通讯清晰度也有待加强,而它体积庞大碍手也是困扰人的问题,所以在台湾有许多人都认为行动电话是中产阶级以上才买得起的奢侈品,永远不可能普级。
不可能普级吗?
物件之所以昂贵是因为产能低,才会造成成本居高不下。这可以克服。
通讯清晰度有赖于基地台的建立,使其尽量减少通讯死角。这一点也不难处理。
而“轻薄短小”是商品发展的必然趋势,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如果体积是销售上的最大问题,那么就得成立专门的研发部门,让有些人致力去为缩小体积做努力,也让有些人去设计精美外观以利行销。
行动电话除了可以是必需品外,更可以是流行性的消费品。一样物件若可以创造流行性消费,获利将无上限。
他身上从不带B.B.CALL或行动电话这类物品,没打算让人随时找到,而用不惯也是原因之一,反正他身边的人会带。也许,等到行动电话的面积变得比名片夹还小后,他会愿意随身带着吧?然后,她也在身上带着,让她不管身在天涯海角的哪一处,都能让他知道她是平安的,让他想关心她时,可以找到她。
如果,他与她还能再次相见的话,他应该会跟她这么说——
如今又再见面,我们应该认命,我们不能再分手下去了,那只是折磨。与其折磨彼此,还不如折磨爱情,把它磨得面目全非,然后才能死心,真正结束。
她听了之后会怎么回答呢?
扁是笑着这么想时,便已开始为下次的见面做起准备,更期待着。
他们还会再见面吧?说不上理由,这种预感来得全无道理,反正爱情从来就没道理可言。当她不知道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寄了那瓶酒给他后,所有的事情便改变了。而,那条被两人执意剪断的情缘,又悄悄向他们靠近,谁也躲下开了。
如果,下次再见面的话……
电话响了一声梭,飞快被人接起。莫靖远没让那头的人有痛哭流涕的机会,轻笑地开口说道:
“瞿昙,是我。我会在法国停留三天,你立即订机票,明天赶过来。在赶过来之前,请你把法国行动电话大厂的资料都搜集过来,我等着用……”
他不会再天南地北的瞎找她,他会静静等待,等待她又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天。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当人生不再按部就班之后,生活上随时来个月兑轨演出,当然会渐渐变成一种常态,所以她已经很习惯,不容易为此感到惊吓或困扰了。
原先来到法国,是为了学酿酒;看了好多书、找了好多资料,但是当她还没找到进入酒庄工作的门路时,便成为一名临时旅游翻译。
所谓临时,当然就是指短时间的打工,很快就结束了。她以为她接下来会回到波尔多与葡萄酒耗上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可是并不。当她联络上以前在台湾教她法文的老师,想请教她有关枉法国短期打工的问题时,却意外接下另一份为期一个月的临时工作。然后,三天后,她搭上厂飞往中国的飞机。是的,她还是当翻译。被一群准备去西安秦皇陵发表考古论文的巴黎大学师生们拉去做临时中文翻译。
虽然还是没达成酿酒心愿,但是罗蓝并不觉得遗憾,反而兴奋不已。因为这份临时接到的随行翻译工作,要去的地方可是秦皇陵呢!苞着这些考古学者专家同行,能看到的秦皇陵古文物必定比一般观光客所能看到的多更多,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奸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她觉得好快乐、好期待,心里有满满的喜悦想要找人倾诉……
很想很想找个人倾倒她难以言喻的欢喜,当然她身边并非没有人。那些年轻的法国大学生对她都非常友善,认为她是个漂亮的东方女孩,充分发挥法国人天性中的浪漫因子,总是围在她身边以眼睛发电。人很多,每个人都想跟她说话,也听她说话,但他们却不是她所要的那一个人。
手边的诗集翻到关于想念约那一页,便再也翻不下去了……
渴望见到他,渴望
被他见到——
他若是每日早晨
我面对的镜子
就好了。(日本·和泉式部)
渴望见到他……也渴望着被他见到……可是,他与她还有再相见的一天吗?
她猜测着托人送去台湾给他的那瓶酒,八成会被送进垃圾桶。没有人知道,他也不会知道,她曾经在非常思念他的心情下,什么也没法想,就冲动的以两千美元买下白葡萄酒,千里迢迢的送给他,就算知道其实那瓶酒不可能会被送到他手上……
后来,她不是没有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的。但她能怎么办呢?她不知道能对这样汹涌的思念怎么办。
幸好他不会收到那瓶洒……
她不该把自己的思念转成他的困扰,这样太不理智,也太任性了。他不该被这种事骚扰,因为已经分手了,她的哭或笑,想念或难受,都不关他的事了。
“Violet,妳在看什么?”几名男同学用完早餐后,来到饭店大厅,找到坐在窗边看书的她,都围了过来。
“诗集。”她浅笑的扬扬手上的小本子。
“啊,妳真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女孩呢。”一个男学生这么说,接着其他人也忙着发表同样的看法。
在这个阳盛阴衰的团体里,女生当然像稀世珍宝一样的受瞩目。这对罗蓝来说也算是个挺有趣的体验。如果她的生命仍是一成不变的待在研究室里的话,那么这些属于女性虚荣的时光,她不可能有机会领受得到。
被男生众星拱月只让她觉得新奇,却没有太多的快乐。可能是因为她心中已经很明确的有个人,其他人再也动摇不了她分毫了,就算处在极端虚荣的情境里,也不会感到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