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交代完,就见内管事急急向他走来,边说明事情情况,一边已拉着他跑啦。米世昌只来得及给女儿一眼,表示她最好乖乖做事去,别偷懒,没能再说其它的话。
“才没有偷懒呢。”留在原地的米素馨微噘着嘴咕哝道。
虽然很想乖乖听话的到厨房帮忙娘去,可是双脚就是不听话的往马场的方向走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嗯……那,去一下下就好了。跟峻少爷说句话,然后很快回厨房帮娘的忙。好,就这样!”
说完,脸上挂着甜甜的笑,飞也似的往心之所系的方向跑去,毫无迟疑,也毫不愧疚。
她没要偷懒的,只要看一下下就好了。看峻少一下下,马上就回来。
最近峻少好忙好忙的,让她就算见到他,也没办法跟他说上话,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谈天说地了。希望忙完三少爷的婚事之后,大宅又变回原来平常的样子,那她与峻少就又可以在休闲时间找个地方喝酒聊天说地,跟以前一样了。
所谓的后院,其实差不多是半片山坡了。
这片山坡养的马匹全是品种一流的骏马,以及新生或新买来的幼马。严家有上百名养马师、十名兽医师傅,而最优秀的都被指派到这里。
这里也是严家六少爷严峻最常逗留的地方;他自小对马儿就有非比寻常的兴趣,尤爱在兽医身边跟前跟后,看他们怎么替牲畜治病,自己也跟着学习。多年下来,俨然可以称作半个兽医了。
不过其它主子们对他这种兴趣相当的不以为然。本来嘛,对他们这种大户人家而言,替牲畜治病这种小事,自有手下的兽医去办,他们有更宏大的事业要做;四处奔走做大买卖都来不及,哪来的空去成天磨在马厩里做此等没志气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说没啥大志气这种事儿,实在不值得称道;但也因为六少爷天生的没志气,让其它人松了一口气,对待他的态度和和气气,全然没有防备,不必与他勾心斗角、把他当敌人看待。总之,他不是对手啦。
他行六,又是三房所生,不是正室所出,本来争家业主导权就没他的份;可也不是没听说过庶出的儿子争出头,硬是把正室的嫡子拉下马,自己坐正位这种事的。幸好六少不是这块狼子野心的料,也没这种心思,真是教人放心。
在严家这种大家族,家产可观,自是人人垂涎不已。而生为这种家庭的儿子,要不,就资质出凡,能耐高超,雄心更要足够;再不,就得生得平庸到底、没有丝毫野心,只求平平安安过一生,吃喝不愁就好了。
显然,今年才十八岁的六少就是那种平庸的人,成天混在马场里看马养马就是他最大的乐趣,自小就这样,作伪不来的。
而前些日子,大老爷突兀的当众订下六少与米总管的小女儿米素馨的婚事,更让大伙在惊愕之余,更加肯定了六少在老爷的心目中,委实是没出息没份量到了极点,才会随随便便给他配了个身分低下的总管之女;日后若要分家产,这六少绝对分不到优渥的持分、丰美的土地与牛马羊,看他的婚配就知道啦。
虽然说米总管在严家的地位极高,又备受大老爷倚重,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被陇地所有富人公认是最出色的总管。但那又怎样呢?能力再好、再受倚重,终究不月兑个“仆”字不是吗?而,再怎么没出息的少爷,总好歹是给人叫声主子的,怎么会配个仆人当明媒正娶的妻子呢?
没有人知道大老爷心里怎么想。也许是大老爷笼络米总管的手段,当然更可能是那个手腕厉害的米总管在私底下使了什么功夫,让老爷迷迷糊糊做下了这个决定。大老爷严永是个言出必行的重诺之人,就算心里百般后悔,也不会更改自己所说过的话。反正,总而言之,六少是娶奴婢为妻娶定了。
每个人都在私底下窃窃说着六少最近的郁郁寡欢,必是因为老爷昏昧的给他订下这桩可笑的亲事,让他觉得羞辱;于是向来温和的六少心里不痛快了,又不敢反抗老爷,只好每天往马场跑得更勤,而且躲着米素馨;每次有她出现的地方,就会发现六少不知道何时走掉了。
这真是稀奇呵!六少与米素馨打小一同长大,两人情谊深厚,一起读书、一同奔马,永远有讲不完的话,这是大伙都知道的。听说他们还有过好几次谈着谈着,居然不小心谈上一整夜,直到天大白才各自回房呢。说他们是比手足还亲的知己绝对不为过。
除去身分上的不相衬不说,其实他们这些为人伙计的,还挺看好这两人。他们这么谈得来,相信若是做了夫妻后,必然会相处融洽,相知相惜宛若神仙眷属。别说米素馨承继了其父母做事干练灵活的头脑,日后对丈夫的帮助肯定非常的多;再说到她的长相,她哪,可是严家牧场里公认的一朵娇美香花呢!
米素馨性格英气飒爽好相处,虽说这样性情的人,女人味肯定是少了那么一滴滴,但优点就是没有一般女人的小心眼、小家子气,凡事讲道理,非常明理……不过,再多的优点,若婚配的一方不欣赏的话,全是白搭。
眼下看来,情况真的就只有“白搭”两字可以说了。六少当米素馨是好朋友,却从没把她当女人看过,也不愿意从今而后,将她当成女人看待。
只是,就算六少心里是千百个不愿意好了,他还是只能乖乖的在六月初把米素馨给娶进门。谁叫这是大老爷决定下来的事呢。
“牠嘴里上下皆长四齿,所以这匹小马儿今年两足岁了。”一个五官分明、长相俊挺的青年对一边出题考他的兽医说着。
“很好很好,那……峻少是否看得出这匹小马儿的良劣如何?”李兽医捻着嘴唇上方的胡髭,频频微笑点头。考人考上兴头,索性把正在忙的工作放到一边,拉着六少在新进的这一批马儿间游走,然后停在一匹黑色的马儿前问道。
被称为峻少的青年,正是最近被议论纷纷的严家六少爷严峻。他身上具有汉与回鹘相混的血统,这让他比其它异母兄弟的五官更为立体俊扬。天生出色的容貌常常是女性们聚集在一起时所谈论的重点,都说他是严家牧场里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了,没有一个少爷比得上他的好容貌;纵使他在严家毫无权势,但他的“美貌”还是足以让所有的闺秀神魂颠倒,什么也管不了的依偎过去。
可惜的是,这峻少啊,可能是尚年少的关系,满眼只有马儿马儿的,对姑娘们向来是睐也不睐上一眼的,真是不解风情的楞牛!但姑娘家的嗔怨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眼里只有马儿。
“这是一匹擅走的马。”严峻低子检查小马儿的四蹄,想了一下,说道。
“哦?你别只看到牠的蹄厚,就轻率下判断哪。有些厚蹄的马,根本就是驽马,你别错看了。”
“牠的蹄厚且坚硬,步伐踩得深劲,后蹄开如鹞翼,由此可知牠是匹可旅行长途的马儿。我说得对吗?”
兽医闻言笑了,但笑的同时,也忍不住叹出一声:
“都对,都对,我恐怕是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峻少,我所有的医书你都看遍,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经验上的实练,你也不缺。再没多久,陇州第一兽医名头,想是非你莫属啦……不过,峻少,以你的家世,要是真成为第一兽医,并不能称得上是件光采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