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得快定,不然她端正严肃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她用很平板的声音道:
“反正,你自己想一想该怎么做,我无法干涉。好了,我下班了。明天见。”
草草收拾桌面、上锁,然后,抄起公文包,快步走人。
“哈哈哈哈……”
谁在笑?
方畅开着小货车回到周氏大楼后门,抱出一大袋米扛在肩上,还没弯进小巷子,就听到一串笑得很开心的笑声,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了,所以笑到后来变成了喘,嘶嘶嘶的,慢慢克制住,但还是有问或的忍不住,又呵呵地笑了两声。
能笑得这么开心这么傻,也不容易了。是怎样好笑的事呢?又是什么人,得躲在这边大笑?方畅不急着马上看到人,步子不疾不徐,耳朵在听着,嘴角也跟着微扬,心情不自禁的轻快。
然后,他看到人了,是她。
王秘书,周劭的超级秘书,一个名叫王攸贞的女子。
他楞住。
“哈哈……哈……哈哈……呃!”
王攸贞笑到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地方出现第二个人时,当下像被雷劈到,整个人石化了,也焦化了,头顶还冒烟呢。
方畅!他、他!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问出现?!
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在她这么没形象的时候出现!
他看到了!看到她以最不雅的姿势蹲踞在地上,整个人笑得像个疯婆子!
看到了她这个以为躲进没人会走进来的暗巷,而且还走得很里面,都靠近厨房后门了,就不会有人看到她发神经的样子。
可是她错了,错得好想死!
天呀!谁看到都可以,但怎么可以是方畅呢?老天爷怎么可以这样整她?她在方畅面前已经出过太多糗了,糗到根本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的勇气。每天到大众食堂吃饭都吃得遮遮掩掩、偷偷模模,生怕被他看到。虽然说他从不会在用餐时问到贩售区出没,但她还是怕得要命;可是他当真没出现时,又感到好失落,胃吃得饱足了,心却空了……
非常想看他,可是却以这个疯婆子的模样看到他、也被他看到,不如给她一把面线当场上吊去算了!呜……
方畅看着她转红翻青又褪成白的脸色,有点担心她笑到肚子不舒服,走到她面前对她伸出手——
“要不要拉你一把?”
手,他的手耶!
她怔怔的看着他向她伸来的手。他原本修长好看的手掌现在还沾上了一些面粉粉末,白白的,还有香香的白米味;突然有一种感动冲上胸口,让她眼睛里冒着水光,就这么一直怔怔看着他的手发呆。
方畅不明白她是在犹豫些什么,是嫌弃他的手脏,正在想要怎么不失礼的拒绝吗?她大可不必这么“善体人意”。微微一哼,就要收回自己多事的手。
他们几乎是同时动作——
“不要就算了——”他收手。
“谢谢——”她扑空。
重心已经往手上移、却又扑了空的结果是她整个人向前扑倒!“呀——”她叫,叫声一路闷进结实的胸膛中。
没跌跤,因为方畅及时滑坐在地上承接住整个的她。
王攸贞几乎没有勇气抬头,悄悄退开了一点距离之后,依然保持跪坐姿势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样的尴尬。在瞄到他上衣的领口处居然还被她印上了一只口红印之后,这下子是完全抬下起头了,哦……让她死了吧!
方畅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衣服沾染上粉味,说出去谁会相信?
他忍住叹气的冲动,也不急着站起来,就保持这样,一手扛着米袋,一手扶着她手肘的姿势说话了:
“如果你是愿意让我扶起来的,那先前的磨磨蹭蹭又是在考虑什么?”
在感动呀,不行吗?她在心里偷偷咕哝。
“谢谢你的援手,可以让我起来了吗?”她努力要修补自己严肃端直的形象。
看着她神奇而快速的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样貌,仿佛先前的大笑与方才的狼狈,都只是他无聊的幻想似的;也仿佛,现下两人不是坐在脏兮兮的地上,而是坐在某个餐厅用餐,而她已先用完餐,就要高雅的走人。
她应该很尴尬才是,方畅心里想着。
“你很尴尬?”他直口问。
“并没有。”她抬高下巴,使出高傲的面貌压人。可是她并不知道方才那一撞,她的无框眼镜给撞歪了,虽然一边还好好的挂在耳朵上,可是另边却已经往上滑到头发上,整张漂亮的脸给这副眼镜弄得滑稽得不得了,而她又撑出威严的表情,更加重其好笑的程度。
“你很尴尬。”不是问了,是定论。
“我说了,没——”她气了,这人怎么都说不听?才要加强说明,却被他的动作给惊哑了嗓子!
他伸手帮她把眼镜调整好,而这动作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脑中闹哄哄的转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对话,那些常常在大众食堂吃饭时所听到的搴牵碎语……
——那个小帅哥不理人的啦!
——对啊对啊,上回有人想假装扮跌倒到他身上去,结果他看也不看的就往一边闪开,让那个人跌到欧巴桑身上。他根本不让女人碰他啦!是不是同性恋呀他?
——不是吧?有一次会计部的娘娘腔对他抛了个媚眼,结果差点被火爆小帅哥揍。他不喜欢人家碰他啦,男的女的都一样。
他不喜欢人家碰他……
“没错。”方畅点头。
“呀!”她有说出来吗?她说出来了!
“站得起来吗?”他起身,一手扶着她问着。
脚有点麻,脚底板刺刺的,可能是蹲坐在地上太久的关系。
“我可以。”用力起身,痛与麻让她的五官都揪在一块了。
“你不可以。”方畅看着她逞强,忍不住伸手扶住她腰身,不顾她的惊呼,半扶半抱的将她带往厨房的后门。
“到里面休息一下吧。”
“不、不、不用了!谢谢,我已经好了,脚不麻了……呃,要不要我帮你开门?”王攸贞懊恼的惊觉自己正在语无伦次,大脑不断的下指令要她快点离开他,好去找个地方哀怨哀怨的,但是……她不想走。当她第一次这么靠近他,两人如此接近时,她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就算他在笑她,笑得下巴都打跌了,她也愿意困窘的站在他身边等他笑完。至少,她是让他开心的呀。
他不排斥她的,对吗?纵使对所有女人不假辞色,可是对她却是不一样的,对吗?是不是因为笃定着她对他没有“男色”方面的企图呢?但但但,要是他知道了,其实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企图呢?会怎么样?马上把她丢出去?
“你这表情,是在怕什么?”扶她进厨房坐下,方畅将米袋放奸后,打开灯就看到她一副悲惨的表情,不知道她又怎么了。
“我哪有在怕什么!”他的问话让她挺直了腰戒备。身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超级秘书,绝对不会轻易让人看出她心中在想什么的。
不急着跟她斗嘴,他道:“等我一下,我还有东西在车上没搬完。”
“要不要我帮忙?”她下意识的开口问。
她突兀的问话让走到门口的方畅停下了步伐,扬着眉回头望她,很睥睨的,由上往下看着她。
看着她盘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以及已经脏了、却还是看得出来价值不菲的米黄色套装,再往下看着她细跟的白色高跟鞋……这样一副粉领新贵的打扮,谁相信她拿得动比公文包更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