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私下向客户抽红头!”
“老爷,我就说过了呗,那周南一直欺负则尧,不是个好东西!”
“我们快去看看吧!”
这些轰叫声,是同一时间里发出来的。
很吵。
当周管事恭敬领着京城来的贵客——镇远侯赵光棠,来到川流行时,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见到这样的阵仗!
“祝则尧!你怎在这里?!”他失声叫着。
祝则尧只是对他笑了笑,眼光便放在一旁那个神态与衣着皆尊贵的男子身上。
“赵侯爷?”他拱手问着。
“你是祝则尧。”那男子开口了,声音低沉冷肃。
“在下正是。”一点也不意外这男人会知道他这样一个市井小民的姓名。若他没猜错,这个尊贵的侯爷想必是知道娄恬为了远避他才离开富满客栈的,于是便想要买下娄恬相当中意的恬静居,以逸待劳。想用这样的方式引出娄恬,或者……从他祝则尧口中问出她的下落。
毕竟他是娄恬这一阵子唯一接触过的人,他或许会知道什么线索。他猜,这位侯爷心里定是这么盘算的吧?
这是一个非常精明的男人!
“听说侯爷您对从未见过的恬静居相当钟意,钟意到无须见上一眼便执意买下,而且今日就要成交了?”
像是发觉了眼前这个男人并非一般的庸碌之辈,那趟侯爷看着祝则尧的眼光多了份专注。
“看来,我该找的人是你。”他别有深意地说着。
“侯爷大人,他只是小人的下属,怎上得了台面!买卖恬静居这事儿,我说了算,没这小伙计说话的余地!”周南急急说着,“大人,小的马上把房契拿出来给您……”
“不急。”赵侯爷没看过去,只抬手挥了下,对他的干扰甚是不耐。
“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祝则尧问着。
赵侯爷微乎其微地点了下头,便往门外走去了。
这时所有祝家人也都来到,刚好在门口错身而过,祝夫人悄揪了下祝则尧,“则尧,你可别……”说出趟夫人的行踪啊。
“别担心。”他对婶母微笑。
“周南,你干的好事!”屋里头,炮声轰轰起——
祝则尧领赵侯爷与其随从来到一处卖早茶的茶棚里。
茶棚是由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经营的,见到祝则尧来到,马上殷勤地跑过来招呼——
“尧哥!今早吃什么?吃我最近新推出的茶香盒子好吗?”
“阿飞,尽避把你这里好吃的全拿出来。我有事要谈,你就别杵在这里招呼我了。”
“好的好的!”伙计很快办事去了。
只一下子,两张桌子上都布满了丰盛的茶点。
祝则尧与赵侯爷一桌,他们都没有动筷的心情,只是喝茶。
“你并不若外人所传的那样。”赵侯爷说着。
“那不重要。”祝则尧笑笑,“侯爷心里记挂的事才是最要紧。”
“你知道娄恬在哪里,是吗?”
“我是知道。”他点头,并不企图以谎言欺瞒。
这么干脆?“可你并不打算告诉我,是吗?”赵侯爷猜着。
祝则尧摇头。
“我要不要说出她的下落,取决于侯爷的答案。”
赵侯爷眼一眯,“这是威胁了?”好大胆的人,而且愚蠢。
“当然不是。”祝则尧诚恳地看着他,“如果侯爷想,只消派人来翻遍永昌城的每一吋上地,我想没有什么人是你找不到的。在下毫无威胁你的能耐。”
“既然你明白,又怎敢说出这样狂妄的话?”
“因为我认为……非到不得已,或是侯爷你的耐心终于告罄,你是不会轻易劳师动众这么做的。你希望这样的事可以在隐密不宣的情况下发生与结束。”
赵侯爷冷冷地看着他,像是不悦于心思被轻易看穿,也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被他太过轻看的市井小民。
一个这么出色的男人,为什么会是永昌城人口中那个身世糟糕、没有长才、平庸无能,只能仰亲人鼻息过日子的废物?
“你不错。待在永昌城混日子可惜了。”如果能把这样的人才延揽为国家所用——
“您客气了。但这并不是我们现下谈的重点。”祝则尧仍是将话题挪回他想知道的事情上。“侯爷,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找回娄恬吗?”
“你是以什么身分问?”没了先前的冷淡,赵侯爷对祝则尧起了欣赏之心,祝则尧也就不再是一般下阶层的草民了,他一向敬重聪敏有才之人。
“我是娄恬的朋友。”祝则尧的眼光柔和了起来。
“朋友?”只是朋友?
“一个可以为她死的朋友。”
两人的目光对上,彼此的眼里有着采视与较劲。祝则尧毫无所惧,即使面对着权势大如天的皇亲国戚大将军,他也不屈服。
许久之后,赵侯爷像是有些气恼又有些佩服地先开口了——
“我以为娶娄恬是最好的解决方武。我长年驻守西北,西突国国王霍难打算向我国要求和亲,他相中的就是娄恬。当探子传来这消息时,我便立即回京师,想趁信使还未将这讯息送进宫里时,给娄恬安排一个归宿。”想到后续发生的那些始料未及的事,他一时停了叙述。
“霍难?他都四十岁了!”祝则尧脸色微变,事关娄恬,他无法维持冷静。
“回京城后,我才发现早已有人央求皇上赐婚,几乎要成定局了。那人是国舅爷的儿子,一个不成材的败家子。如果让娄恬嫁与那样的人,她姊姊定会伤心欲绝。国舅目前在朝廷得势,没人敢跟他对抗,如果我没有出来阻止,娄恬就真的得嫁进国舅家门。于是我才提出要纳她为偏房的想法,只是没想到……”
“您的夫人,是个刚烈的女子。”
“我现在知道了。”赵侯爷露出了一抹苦笑。然后突来的意会教他猛然起身,失态地揪住祝则尧的衣领——
“你知道她在哪里?!你知道我的夫人与女儿在哪里?!”
“我知道。”祝则尧也给他肯定的答案。
“带我去找她!立刻!”高高在上的镇远侯,此刻只是一个找妻子找到发狂的平凡男人。
“侯爷,您想找的是娄恬还是令夫人?”
“我找娄恬就是为了找出我的妻女!我知道娄怡一定会来找娄恬,她最在乎的人不是我、不是子女,而是娄恬!”
他们夫妻之间有何问题,祝则尧不想多问,他只想要一个回答——
“您还想娶娄恬吗?”
“你想娶娄恬最好快一点,这是我给你的建议。西突国的和亲国书就要送进宫里去了。”简单说完,赵侯爷终于失去耐性——“我要见到我的妻女,立刻!”
婚礼的筹备非常快速。
新居是恬静居,他们小俩口日后要一同生活的地方。
虽然惹来永昌城人民的议论纷纷,不过祝、娄两家并不在意。
在大喜之日的前四天,祝则尧来到叔父面前——
“叔父,这是三千五百两银子,是我目前所有的财产,请您收下这笔头款,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我将分做五年摊还……”
哗啦啦啦——
银两与银票被挥了满地!
“你是要气死我吗?!我已把恬静居登记到你名下,你拿这些钱来是什么意思?你想划清什么界线吗?你真的想跟那个侯爷去京城当宫吗?!你不是说会一辈子留在永昌城?你也想跟你父亲走一样的路吗?!”几日来的压抑终于爆发,祝老爷整个人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