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悲哀的感觉突然打心底涌上来,让她气势顿消,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
她黯淡的脸色让他看得极之不习惯,忍不住道:
“喂!你这样垮著脸,当心脸上那层厚厚的妆撑不住傍崩了。”
毒言毒语往她胸口猛刺来,气飞了她的自伤自怜,严茉苏怒瞪他:
“喂什么喂?!泵娘我有名字的!失礼的家伙!”
“那你叫什么名宇?”很顺地问下去。他对她的名字好奇已久,但碍於她的已婚身份……哼!不方便多作打探。
“我叫严茉--”啊!已婚妇人怎可对野男人说出自己闺名?猛然想到自己已婚,险险煞住冲到嘴边的话。“才不让你知道!”她得意说著。
可,龙九还是知道了,因为--
“茉苏、茉苏!你快出来,你在里边吧?!”门外传来刘洛华的惊慌呼唤。
严茉苏得意的笑来不及挂上,就垮下了。她恨恨地别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完全不想看到他那张可恶且得意的睑。
模到门板时,他在她身后问著:
“茉莉的茉,苏醒的苏?茉苏是吗?”
她身子不自觉颤动,为著他那张向来恶劣的嘴,居然能将她的名字念得这般好听,低低沉沉的,像是一种温存……噢!老天,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疯了她!莫名其妙地想些什么呀!
慌乱的她不愿意回答他任何问话,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有他的地方!但--
一只长臂越过她纤肩上方,盖在门板上,仅是盖著,她便怎么也打不开了!
“我们还没谈完。”龙九说著。
他站在她身后,两人的身体没有接触,连衣袂都没一丁点不经意的沾触,但他们距离很近,近到已经是一种逾礼悖矩,是一种不该有的……亲昵。
“我……我、我会想法子处理好这些帐!”她心慌地允诺,只想他放过她,让她逃开这突来的紧绷气息。
“不是这个。”他的脸孔移近她耳畔。
一股热气在她左边颈项燃烧,直直烫进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让向来胆大的她完全没勇气看著他,或推开他的无礼……
“什、什么?”她的声音紧张得像是要断气。
“你的名字,是那样写的吧?”
他在看她,她知道!因为她的左脸颊已经快被两道眼光灼烧起来了!
“是啦!”她佯装出凶悍叫著:“我要出去,你滚开!”
他没理她,迳自道:“我叫龙御星,行九,你记下了。”
※?※※
她好没用!
她以为自己很强悍、很机伶,已经足以应付各种人物,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任人欺侮只会哭,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小丫头了!但面对龙九那样的男人,却只有被他激怒的份,明明他才是脾气不好的那一个人呀!
他嘴巴坏,脾气坏,又是个爱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全身上下都是缺点!她随便数落都有一箩筐的坏话可以说他,可为何……她竟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
“……怎么办?茉苏,你说说,我们是不是该把这边的书院结束掉,索性搬到更南方的地方,让他们找不到,你说好不好?”
在严茉苏懊恼著的同时,一边心焦踱步的刘洛华也叨叨地说著自己的忧虑,说了一大串之后才发现严茉苏没理他,大声叫著:“茉苏!你是听到我说的没有呀?”
严茉苏惊跳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他。
“有啦有啦!不就是罗言真跑来书院找你,吓得你连忙从后门溜回来,然后又是那句老话:我们搬家!你这么大声,死人也听到了!”
被她一瞪,刘洛华马上气虚,不自在地别开眼,为自己的失态作解释:
“我没料到他会出现!这六年来,一向都是他派别人先找到我们,我们有所警觉,马上搬家的呀!他会出现让我吓到了,我没办法……”
“洛华,你坐著。”严茉苏将他肩膀压下,让他坐著。“这次罗言真亲自出现,只代表著一件事--他再也不愿意跟你这样捉迷藏下去了。”
“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放过我!我不是把书院让给他了?我带著妹妹远离家乡,什么也不争,只想将父亲办学的精神传扬下去,这碍著他了吗?比起名满天下的流芳书院,我们开远书院不过是一间小私塾呀!”
“也许除了理念之争外,他还有其它要事必须找你谈。”严茉苏说著。
“不可能的,我……”
“你不想面对,为什么?”她怀疑很久了,这洛华,是否除了某件她知道的隐密之外,还有其它事瞒著她?
“茉苏,你知道我不能见他!他这些年来派人伤害我们--”
“是,但他没有理由这么做不是吗?为什么他苦追不舍?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非寻到你不可,甚至连人都亲自来了?一般来说只有利益才值得世人这般执著,但你不与他争权位,他根本没有理由不放过你。”
“有可能是那个人喜欢他呀!”天外飞来一声甜脆的嗓音,大剌剌地参与他们的讨论,自然得像是本来就是其中一份子。
突来的声音吓得两人都跳起来!“谁?!”
往门口看去,没人。但敞开的窗口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长相甜美的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优闲坐在窗台上啃著甜桃,一双小脚悬空晃呀晃著,好不优闲的模样。
“我叫湛蓝。”小丫头自我介绍著。
严茉苏很快想起,说著:“你是跟那位邵离公子一同来作客的人。”
“嗯。”湛蓝点头,吃完最后一口甜桃,跳进屋子里来找水洗手。边洗边道:“我说呀,除了利益纠葛外,另一种能教人锲而不舍的就是感情了。我认为那个罗言真喜欢你!”伸长食指往刘洛华的方向一点,一副铁口直断的神气。
严茉苏最先惊叫出声:
“你胡说些什么!别乱臆测这种惊世骇俗的--”
“一男一女怎会是惊世骇俗?”湛蓝不以为然,觉得她们的表情真奇怪。
湛蓝太过理所当然的言词却在其他两人身上造成震撼--
“你看得出来洛华是女……”严茉苏谨慎地收口。
“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女的!”刘洛华脸色煞白地冲口叫。
然后--
“咦?!”严茉苏与湛蓝便叫了出来,一同瞪大眼盯著满脸悲惨的刘洛华。
“那是说他是龙阳之癖了?!”湛蓝大开眼界地以双手捣住因兴奋而红扑扑的面颊。
“这就是你始终不想让我知道的内情?”严茉苏仍然傻眼中。
刘洛华为时已晚地捣住失控的嘴巴,懊恼地背过身,谁也不想看,谁的话也不想答。
严茉苏哪由得她不理人?将她给转了过来问:
“你说呀!那罗言真是……那样癖好的人吗?”
“我、我……这种丢脸的事,我如何说得出口?!我们一群人从小一同长大,一同研究学问,情同手足……”刘洛华脸色苍白,因为感到太过羞耻而无法将事件始末说个全。
“你喜欢他,却又伤心他居然喜欢男人的你是吗?”湛蓝看多了戏曲,也听多了说书的所讲的故事,认为情形应当大致是如此。
刘洛华摇头。“他的癖好吓坏了我,其它便再也不能多想了。”那些感情上的纠纠葛葛,一向是被她轻略的,对她而言做学问比那些男女之情重要太多了,父亲认为她的资质不该被“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普世价值给埋没,五岁之后让她穿起男装求学,自那之后她便没把自己当女人看了!
一个向来没把心绪放在感情上的人,当然会被别人的示爱吓坏,那人甚至是个误会她是男人的人!简直是可怕又耻辱的一件事,让她就算是死也说不出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