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物的价值在于有用,而我此刻需要千年雪参多过冰魄寒蝉。”
“而你认为你行?你认为对付鬼谷三王是轻而易举的事?”国字脸声音也跟着轻了,字字像是冰珠。
龙九睑上没有轻慢之色,反而显得凌厉肃穆了:
“不敢,全力以赴而已。”
“想取走冰魄寒蝉,必须踩过你的尸身?”国字脸的身体亦是绷紧起来。
“那是不可能的事。”平淡的口气只是在说出一个事实,而非轻视。
几乎是同时,双方都动了起来,一时之间就见蓝影黄影满天飞窜交错,像两道有颜色的闪光,外人完全看不清过招的情况,众人只能一退再退,只求不让自身被流窜的斗气波及。但同时也为了这两人武功之高而哑口瞠目,彷佛今日方知艺业之精进竟是无止无境,而他们犹如坐井观天的青蛙,至今方知天地之辽阔浩瀚一般,每个人都大受震撼!
先是一道血箭射出,然后一件长条物高高抛起。纠缠的光影二分,众人才又瞧见两个高手的身形,知道第一回合的战事暂时停止……或是结束?
“啪啦”声响,那长条物落地,跌在两人之间……
“是手!是一只手臂!”有人尖声高呼。
是谁的手臂?!
往左看去,挺立的龙九嘴角流出血丝,正垂目调息中,手里不知何时掌握了一柄利剑,剑尖点地,便见得几滴血珠滑落地上。他的双手仍在,但是身上有几道血口,深些的甚至皮肉外翻。
再看向右边,鬼谷三王之中,那个国字脸男子迅速以左手急点右肩上的臂臑、肩龋、巨骨等大穴止血,站姿仍挺,彷佛断臂的人不是他,也不曾感受到痛觉一般。他不是没有武器,只是武器随着被削落的右手臂而掉落在地上,那是一柄虎头钩。剑尖上又造有一利钩,握把护碗上亦是新月型刀面,只消稍一触及便要被断手去指。
他身边两个兄弟较为激动!怒吼出来——
“大哥!小弟替你报仇!”
“好狠毒的龙九,我必定要他卸下双手奉还——”
“不必。”只有紧绷的声音泄露些许国字脸所承受的巨疼。“龙九,今日断臂之仇,鬼谷三王来日定报。”
“龙九记下了,鬼天王。”气息仍未调匀,龙九点头。
“你该知晓,并非我等打不过你,若趁你调息的此刻攻之,你绝无胜算。”
“不是无胜算,是困难了些,最坏玉石俱焚而已。”
整个局势,双方都有所斟酌,评估出的结论,相差也不会太远。
“你也别以为,少了我兄弟三人,冰魄寒蝉便能在季府高枕无忧。”
龙九微笑,笑得有点苦:
“在下亦不敢作此奢想。”
“自求多福吧,龙九。如果只是靠这些脓包凑和着守宝物……”冷哼一笑:“如何斗得过……”
“谁?”龙九心下一惊问道。
但是鬼谷三王中的老大只是笑,领身转头走人,身形跃起那一瞬间扬声道:
“你心底自该有数!”
“大胆恶贼,别走!”这时才有人跳出来要威风,几条人影卖弄地施展轻功追上去,其实也不过是穷嚷嚷过干瘾,想在季家老爷面前挽回一点颜面。
以为万无一失的,毕竟那三个高手都跑远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飞出大门便给跌成了狗吃屎,闹了个大笑话。
啊……药剂太轻了吗?
偏门边的草丛里,湛蓝正为没弄昏个人物,反倒只撂倒几只渣滓感到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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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清闲。”不请自来的龙九,经白天那一役,立即成为季府的座上宾,就算他直言他是来做交易的,也不减季家人分毫热情。季老爷甚至大方地立即教人取来千年雪参给他。他收下了,并且马上让手下送回龙帮去,而他一个人留下来,完成他的交易义务。
他住在西园的“快意居”,与翔鹤居恰好对门为邻。秋凉的月夜,一壶热酒佐着几道小菜浅酌着,好不舒心快意。此刻与他对酌的人自是邵离——这个今日一整天都在外头的人。
“好说。”邵离淡笑出来:“这叫什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一切是你的好算计,千万别自谦了。”低哼一声,语气多冷。
龙九与邵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男子形象。
邵离看来温文些,而龙九则十足刚硬。龙九的气势外彰,但邵离的威仪内蕴。相同的是,他们都是极为好看的男子。
平心而论,他们不算有什么交情,从一开始就不曾刻意在恩或怨上下功夫。说是敌人,又有些惺惺相惜;说是朋友,又有着较劲之心。
龙九会来到季府,是因为邵离派人送去一封信,信中告知他一年来所遍寻不着的千年雪参,季府里正有一株。于是他快马奔来——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心情奔来。
“我不必你的施恩。”
“我也是不想的。”邵离微笑。
突地,龙九左肩一动——
“别!”邵离迅速张扬起外袍,承接住那飞射过去的酒液。
两人的动作皆发生在一瞬间——龙九挥酒为飞刀;邵离化袍袖为韧网。一为矛、一为盾,俱给化了。
“湛蓝,出来。”邵离无奈地看着已成为碎布的右手衣袖。
“我的功夫真的很差吗?”湛蓝哀怨地自八丈外的树丛里走出来。她才刚到呀!别说什么都还没听到了,她甚至才正要蹲下而已耶,何况她找的方位是下风处,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有人在偷听哪?!
龙九见是一名平凡的小娃儿,有丝诧异地扬眉问:
“你带出来的侍儿?就这么点本事?”
邵离摇头:
“她是季府的丫头。”
“区区一个丫头吗?竟是这么大的胆子。”龙九更讶异的是邵离维护的姿态,他所知道的邵离不会维护无礼的下属,他的赏与罚都是公正而恰当的。
邵离望着站在他身前的湛蓝,对她道:
“你得知道,偷听人说话,若是给人杀了,也是活该。”
“是这样吗?但是,我好奇呀。”湛蓝天真道:“你们愿意让我听吗?那我就不必偷听了。”说完便在邵离身边的石椅落座。
“若是不愿意呢?”邵离问。
湛蓝想了一下:“那我就只好再找个地方躲着偷听了。”
“你以为还有第二次侥幸?”龙九森冷问道。
“第二次躲,我会更小心。”她是很认真的。
邵离道:
“那么,你必须躲到三里外。然则我怀疑在三里外的你,能够听到些什么。”
他们的耳力那么强喔?那可不妙了。湛蓝搔搔耳朵,然后笑了出来,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白玉瓶,对龙九道:
“我给你一颗‘生肌丹’,你让我留下来。”
“我不——”龙九傲然拒绝,但是声音被打断。
“龙兄,姑且听听吧。”邵离拱手告了个罪,然后颇为兴味地问:“这是什么?”
龙九的抗拒之心暂时捺下,他对这丫头全无好奇,但是他相信邵离不会毫无理由对一个平凡丫头费心。他从不做无谓的事,而以现下的情况,更是。
湛蓝将瓶塞打开,一股清冽的芳香味立即传出,沁人心脾。
“这是上好的创伤药。只要往伤处一抹,一天之后便能令伤口愈合,三日之后落痂,再也不疼了。”她知道这个龙公子身上的伤不轻。
若药效真如此神速,确实是稀奇的宝物。但……
“这点伤,不碍事。”龙九对这没兴趣。
而邵离只是莫测高深地笑道:
“娃儿,对我们来说,受伤已是常事,对疼痛是颇禁得起的。恐怕你得掏出更有用的物品来达成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