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着拉回表哥神志的她,并没有发现一双估量的眼正锐利的打量她与范群。
这是什么情况?赵令庸安置好罗红,将车子稳稳驶入正午的车阵中,决定弄清楚一切。
***
一家子人突然全部有空起来。二哥已服完兵役,参加完众多公司的应徵后,已有不少录取通知寄来,以后的工作地点可能在新竹科学园区。大哥的贸易公司已小有气候,训练了新一批人才出国洽商,空闲的时间玩玩外汇股票,在家中的时间多了起来。
而母亲,在全家人一致的坚持下,不得不去做全身健康检查;结果发现她的子宫长瘤,必须找时间开刀割除,不宜太劳累,只得留在家中让丈夫又是食补又是药补的摆布,三十年来从没这么懒散度日过。
十月中旬,周休二日让一家人全到齐,偌大的屋子虽安静却人气充足。
一埸秋雨初歇,她待在房中赶着两份报告,以为该是静谧的周末,意外而来的访客却打乱了既定的规划。
“小红,快下来,有客人!”楼下传来罗绍大嗓门的呼喊,亢奋得令人不解,客人?找她的吗?
推开椅子,打开门,就见着另两扇门也同时打开,是大哥与二哥。
“你的客人?”老大罗纳问。
“不知道。”不知为何,她心中期盼两位兄长不会有下楼的打算。
“还不走?”老二罗维关上房门,搂着她的肩一同住楼下走去。
“你们——要下去?”她踯躅着,问身边的二哥与身后的大哥。
“我们等很久了。”罗纳直接说着,把小妹近些日子以来的心神不定看在眼内;加上赵令庸的事后报导,让人扬起无限的好奇心。
罗红只能无奈的被带了下去。
楼下,被当成新奇事物欣赏的正是范群,手中有几本书,以及一盆小巧的鸢尾,正开着白色的花。
其实,他不是来作客的,由于数日来罗红一直躲着他,他根本没机会将书本奉还,不让别人代为送还的原因是希望自己还有机会与她谈上一会儿话,绝对不是来自于纠缠的意图。
实在是等不到她,又怕她没课本可用,让她上课不方便,今日只得硬着头皮前来罗家,原本他只是想把书与小盆栽放在她家门口的信箱上,然后走人,但正巧由外面骑机车买物品回来的罗父遇着了他,好客的天性不由分说便将带他入屋,再加上罗绍正在楼下打扫,忙不迭的跑到楼梯口去叫人,叫他想即刻走人也不好明说。
在罗氏父子热情款待下,他稍稍打量了客厅的陈设——淡雅简单且乾净。随手可拿到的书册看得出这一家子以看书为主要的静态休闲。
“范先生,你真了不起,年纪轻轻就是一位讲师,我听小绍提过你,正好今天你来作客,让我们一家子得以认识你,希望你不会觉得我们太烦人。”罗父捧来水果,笑得鱼尾纹益加深刻,也有点手足无措。实在是没有经验,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女儿的追求者。宝贝女儿有人追了,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失落。
“不会的,是我太鲁莽,对不起罗小姐……”
“妈,快来看,他就是范老师,很帅很斯文对不对?他人很好呢。”通往书房的门被打开,消失数分钟的罗绍正扶着母亲出来。
他们家的客人一向少,每一个上门的,皆列为稀客。
“范老师,这位是我妈,跟小红长得像双胞胎姊妹对不对?”
“伯母,您好。”紧张的范群连忙起身鞠躬九十度。
“你好。”罗夫人浅浅一笑,打量眼前俊秀男子良久。看也知道这对宝贝父子的热情弄得年轻人手足无措极了,就不知一家六口两极化的性情会不会令他如其他人一般不敢再上门?
这时罗绍已发现立在楼梯口的小妹了。
“小红,快来,范老师特地送回你掉落的课本,还有一小盆花喔,快谢谢人家。”
被小扮牵到范群面前,罗红不发一言,一家子人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难堪的感觉令她平服已久的恼意又起。低着头,就是不开口。
“对不起,我……我也该走了,东西送到就好,谢谢你们的招待,告辞。”
既然客人已说要走,那她更没有再待着的必要,转身又要上楼。
“小妹,你的客人,你送客。”罗纳扶住她肩,帮她转了个方向,言简意赅的说着。
不明白家人在想什么,尤其大哥更不该是会这么说的人。她眼睫上扬,看到二哥似乎出赞同大哥的说法,只得无言的走向大门,经过范群时,低声道:“走呀。”然后先行出去。
“小妹……在生气吗?为什么?”罗绍问着家人。
“她不喜欢改变。”罗维拍了拍小弟的一睑茫然,吃着他捧来的点心
“真舍不得。”罗夫人往丈夫怀中偎去。
“没关系,至少还有两年才大学毕业。”罗父在感伤中力图乐观。
罗绍小心翼翼的问箸:
“我……咳,有没有说过他是日本籍?以后会回日本定居?”
众人沉默了好半晌,罗夫人先道:
“日本太冷。”
“小妹还小。”罗纳开口道。
罗维接着道:“那人太老。”
也就是说冷静派这一方集体准备反对。
罗父拍了拍妻子:
“不会啦,是个不错的青年,反正日本很近,看来会很疼老婆的。”
“这种人台湾也有。”罗维不接受。
一群人,就这么讨论起小妹该不该远嫁日本。
说真的,罗家很少有机会热闹成这样,因为愿意说话的人实在不多。
***
范群对罗家人并没有太深刻的想法,他的心思全在不言不语的罗红身上。
她——像是在生气。
是气他那日在校园内的唐突,还是送花那日的莽撞?
“对不起。”他再一次道。
罗红与他站在大门外,清幽的巷道偶尔有邻居来来往往,她背靠着围墙,让树荫送来一些清凉。
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会硬介入她的生活或思绪中、非要让她深刻不已的人,同性与异性,皆恰当的守在距离以外,与她浅淡的维持同学关系。若要论得上深交,必然得像赵令庸那样与罗家密切牵连十五年……
没有人像这人,陌生得唐突,莫名其妙的弄得她生活平静不再,父母兄长全瞩目以待,直到今日的到来。成为这种目光焦点并不好受,更别说她与他真正是素昧平生。
区区一句“对不起”便可以勾销他给人造成的不便吗?
“再见。”她只想达成送客的任务,不想牵扯其它。
范群见她冷漠,差点失却一切勇气,往车中钻去乖乖远离,但,她在生气,如果起因来自他,那他必须作一些补救……
“我知道你有一位条件很好的追求者,当初……呃,当初送你那束花,是表示祝福,没有其它轻薄的意思,也许这恰好造成了你的困扰或造成你男朋友的不谅解,我很抱歉,我也愿意去向他解释。真的,我无意惹你心烦。”他诚挚的说着。
他怎么还不走?却说了一大串话惹人更心烦。
“我明白了。”她虚应,只求他上车走人。
她真的明白了吗?
“是吗?那……那……”也就是他该走人了吧?她厌烦的冷然让他跃动的心为之瑟缩了。
“咦?川端老师?”由计程车内走出来的一名少女惊喜的叫着。
罗红看过去,是住在三街的林文芳,以及一街那边大别墅区的有钱千金张干宝。叫的人正是张千宝,才叫完呢,便扑身要来个西洋见面礼。
不料范群戒慎的退开好一大步,让她好生尴尬的双手抱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