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大步奔到大美人身前,自我介绍:“我是杜菲凡呀,你的五专同学。”
“我……记得你。”杜菲凡是她的同学,同时也是当年的校园风云人物,人缘好、手腕佳、功课一流的八面玲珑才女,但缺点是从不定下来专心做一件事。所以五年学生生涯内并没有太多丰功伟业可以算。萧素素反倒奇怪自己会令他人印象深刻,因为她常请假,与同学素无往来。
“少夫人,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黄指着闯入者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是我同学,别担心。”
“但她一心要募款,老板会不高兴的,她有目的。”他必须保护少夫人的安全,并且阻止别有居心的人侵入这座小城堡。
“放心,我要得到捐款会上台北找唐先生要,不会朝同学下手。今天只是见见老朋友而已,可以了吗?”杜菲凡的目光老早胶着在一身素衣的大美人儿身上。随意挥手,指示两人可以各自下去了。
萧素素被看得不好意思,垂下绝色容颜,局促不已,更是赧于与外人应对。被动的等别人开口,乖乖的当听众,这是她唯一擅长的角色。
陈嫂奉上了茶又退了下去。杜菲凡才开口,语带沉思:“怎么你还是这个样?小媳妇似的。”她以为萧老夫妇过世后,萧素素总算有机会开始成长了。
“外面有人说——你丈夫很少来台中探监?”可不是?这美丽的别墅是座华丽的总统级牢笼。
“什么?”不太听得懂她用词的逻辑,萧素素仅是温婉且疑惑的低问着。她一向没有与人沟通的本事,尤其六年来足不出户,没有与人谈话的机会。
“算了,当我胡言乱语。你不是生了一个儿子吗?在哪?一定很漂亮吧?据我所知,唐彧也是一名美男子,这种基因组合下,绝对又产生一名祸国殃民的大帅哥或大美女。”
“他不在……但有他的照片。”她忽尔一笑,好不容易由她一大串浑话中明白了语意,就像个即知即行的小女孩似的,她快步走入书房找照片去了。
不妙!
杜菲凡望着消失在书房门后的大美人不自禁的摇头。七年婚姻生活的洗礼,不曾让小女孩蜕变成女人,性格依然善良畏怯,没有人引导她走出被父母保护太过的格局,那么也莫怪外面有人传着唐彧另有新欢的小道消息。她知道唐彧,一个精明厉害的企业家,而通常这种男人所渴求的伴侣或对手,无不是对等的聪明成熟精干,否则是不放在眼中的。或许会在年少时一时沉迷绝然的美色,但不必多久,理智终究是他性格上强势的因子。
精明厉害的男人会需要的伴侣不出两种:一种是相同的能干俐落,可当事业上的合多人;再一种便是真正贤内助解语花,足以慰藉他公事之后的疲惫,享受温暖欢乐的家庭生活。
而萧素素未被教成任何一种,因为她的父母灌输她唯一的理念即是她只管被宠爱就成了。
真正的孝女二人组。同学五年,她常看到萧氏夫妇跟前跟后的伴读痴心状,真的只有“变态”两字足以形容之。
如果要怪唐彧有了别人,不如先怪萧氏夫妇的自私。如今可好了,两人撒手西归,留下无依无靠、无自主能力的萧素素自生自灭。
“这是照片,他叫学谦。”一张八寸大的婴儿照递在杜菲凡眼前。
“好可爱!”第一眼的惊奇过后,她注意到的是下方的日期指着五年多以前。那么小孩约莫也六、七岁了。“没有大一点的照片吗?”
萧素素乖乖的摇头:“没有放在这边。”
杜菲凡望着照片发怔,她也就习惯性的安静。直到好半晌之后,她明确的感觉到杜菲凡没有回过神的打算,才怯怯的偷把眼光瞄放在杜菲凡飞扬的面孔上。
对女人的畏怯没有对男人那么多,毕竟是同性。何况杜菲凡是令她印象深刻的同学。
她一向很享受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从没心思去想外面的生活会不会比较好,与同学亲近有不有趣的问题,她安心且满足的依赖父母。但杜菲凡的活力四射首次今她的心中有了羡慕。
从没见过有人那么活跃得令同学师长佩服,似乎班上有什么大事小事第一个必定找她处理统筹不作第二人想。她很有人缘,每个人都喜欢她,可是她并不是笑脸常开的好好小姐那一型。她有时候还挺辛辣刻薄的呢,面孔也常是冷冷的要笑不笑。所以大家喜欢她,但却不敢对她有太过火的玩笑或行为。
她不是烂好人,她是很聪明冷静,做事热诚的人。很奇怪,也很令人臣服。
所以求学生涯中她独独对杜菲凡印象深刻。在心中,她偷偷认为杜菲凡是“侠女”,像古代那种铲奸锄恶,却绝不鸡婆生事的那种传奇人物,做了好事也不要人乱宣扬。
冷不防杜菲凡眼睛对上她来不及闪躲的眸子,她吓了一跳,连忙垂下双眼,不知如何是好的绞着双手。
杜菲凡看着她,觉得自己又有了鸡婆的。天晓得自己这种毛病到何年何用才能根治。
“我们来聊天吧。”她提议着。
“啊?”
“与人谈天,首要的就是要把眼睛看向对方,让对方觉得被尊重。”
仓惶的小鹿斑比眼匆匆往上一瞄,又垂了下去。
“当然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们也可就此说拜拜,我只消达成募款的目的就成了;我答应“受虐儿基金会”一个月内募捐到五百万的捐款买医疗器材,目前遗缺四百五十万呢。我打算由你丈夫身上挖出一百万加入爱心的行列。”杜菲凡耸了耸肩,见大美人似乎无意接受外人的鸡婆,当然也就从善如流的随便她了。鸡婆虽然是可恨的源自天性,但幸而她不勉强人。省下自己的多事,咕噜两大口喝完半凉的茶,她站起身:“我看你似乎无意聊天,那就算了,拜拜。”
“我——”萧素素急促的出了声。
已走到玄关的杜菲凡半转身看她,等着。
要,不要;停或走,光明或黑暗。
冒险必须承受的挫折失败与安于现状得到的空寂与安全——她要哪一个?
莲步碎移数寸,她抖颤且脆弱的伸出手,低哑却坚定的轻道:“救我,请你。”
很害怕,却是必须去做。否则她永远只有绝望相伴。
蜕变之后,更好或更坏没有人能预测。只是成长总有其必经的过程。只是生命自有其一定的轨迹。
第二章
“最近功课忙吗?”
“不忙的,爸爸。”
“又长高了一点吧?”
“是的。”
星期天,与儿子相聚的日子。有时会带他到公司让他体会日后所必须接掌的担子是什么,所承受的压力为何。有时一同在内湖的公寓,有时前往阳明山别墅与唐老夫人相聚。
这个孩子是早熟的。少言、规矩、不活泼,这也是唐彧坚持不让儿子与妻子住的主因。先天的遗传他无能为力,但后天的教养则必须有所努力。他希望儿子活泼稚女敕,与同侪玩成一片,所以让他去贵族小学寄宿。他并没有太多空闲陪儿子,而妻子并不是合格的母亲,自己的母亲又有溺爱长孙之嫌疑,所以让儿子住校,对他的人格较有正面的影响。入学二个多月来,尚未见成效,也或者是儿子生性安静少言,那就无法太过勉强了,只要不自闭就好了。听儿子的老师讲,他并非不合群,只是少言一点罢了。
此刻,他们父子俩在内湖的居处用餐。没有在周休二日的假期中安排度假事宜,是因为他想与儿子谈离婚的事,虽然他不确定儿子在乎的程度有多少。